这一方天地岂不是已被血染尽?
风中好似传来战场上厮杀的呼喝。
今日苗启青也上了战场,他能不能回来?她曾经治愈的伤人,熟悉的一张张脸还能不能再见到?
她厌恶死亡,但这是凡人的命数,或者说这是万生万物的命数,没有人不会死。
只不过凡人死得太快、太轻易,尤是连吃败仗的宁国军队,每一回都像倾巢而出的蝼蚁,溃败而归。
这一回呢?有没有希望?敌军出现了魔,我军会不会出现神?
好像会的。
宁国军队浩浩荡荡放歌而归,数万男儿吟起家乡的软音小调,唱出气壮山河的气势。
任景身着战衣,身骑战马急奔向绛儿,他终于打了场胜仗,满面红光,大笑着对绛儿道:“小蒋,到我营帐里来医治我们的战神。”
“战神?”绛儿疑道。
任景不待她回答,有力的臂膀就将她拉到马上,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向大将军帐营急奔,任景长笑道:“战神!天佑宁国!”
没一时,大将军营帐在望,绛儿坐在马上,远远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银色的衣袍,如墨的黑发。
那人也在眯眼朝这边看,只见两个人共骑一马,魁梧潇洒的男人身前坐着一个清秀文弱的少年,不觉浑身散发出怒意。
任景勒住缰绳,扶绛儿下来,仍忍不住兴奋,道:“小蒋,给战神将军看一下伤。”
“他?既是战神怎么受伤?”绛儿毫不为惧对上战神精光闪闪,蕴含怒气的双眸。
任景一愣,他这接触小大夫也有一个月,性子柔和得很,若不是生气绝不会说这样说话,而况还是战场上的下来的伤者。
但照顾今日拯救他们军队的战神为上,正想训斥几声无礼的小大夫。
不想那小大夫已经扭转头走开,只留下一句话,“到我营帐来治。”
那威风如神、一箭射死敌军大将的刚猛男子竟不见怪,抬步便跟上去。
绛儿坐在房中,像是没瞧见人进来,男子立时使身上沾染的血污消失,一身柔软的银袍、火热的身体抱住着破旧棉衣的小大夫。
无法压制的喜悦,“怎么一见到我就生气。”
绛儿睁大水眸,瞪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道:“是谁先生气的?”
那战神不必说,定是炎鸣神君,他爱不释手地搂住绛儿,哄声道:“是我,是我,谁叫你和别的男人坐得这么近。”
“哼。”绛儿没话说,她是和任景靠得有些近,但她如今外头是男儿身,大将军让他一个小大夫骑上马赶去救人,她有什么理由推脱。
炎鸣神君抓心挠肺想她,想得忍不住跑下凡间,可不是来跟她吵架的,俊脸偎到她脸上蹭了蹭,软语道:“也不想我,光生我的气。”
绛儿哪里有不想他的理,熟悉、爱恋的气息就在眼前,她回身抱住他,紧紧相拥,素手按在他的脑后,抓住一头化作黑色的柔发,整个人都变得乖顺不少,道:“很想神君。”
炎鸣神君一听,顿时美滋滋的,又觉许久的思念得不到尽情抚慰,道:“是吗?有多想。”
绛儿抿嘴笑着,抬起小脸,凑近他的侧颊,轻啄一口,羞红了脸,低声甜语:“这么想神君。”
炎鸣神君一见到他的绛儿,只感心口都灌满了最甜的蜜糖,俯首吻住她的香唇,辗转缠绵,如久旱逢甘霖,疯狂地索取她口中的香甜,倾倒无尽的相思。
直至绛儿喘不过气,他恋恋不舍地移开唇,粗喘着咬着她的如玉的耳垂,道:“我却有这么想绛儿。”
“我也有这么想神君……”绛儿轻喘着细语娇声,如新承雨露的娇花而伏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炎鸣神君闷闷笑着,彼此的心意紧紧相连,他自然知道绛儿有多想他,只不过他的小草向来怕羞,能主动亲亲她足见她有多思念。
柔情似水的眼眸低首凝注怀里的人儿,忽伸手摸了摸她纤细的脖颈,摩挲在凸起的喉结处。
绛儿吃吃笑道:“神君,我的幻术高明吗?”
炎鸣神君非常给面子道:“很高明。”
绛儿得意道:“总有人怀疑我是姑娘家,但看到我的喉结又打消了这念头。”
炎鸣神君宠溺曲指地一刮她的琼鼻,笑道:“小草真机灵。”
他了解她为何不扮成个粗犷的大汉。实在是外貌易变,她这副羞怯的性子很难改变伪装,若是一个七尺大汉跟个小姑娘似的垂头脸红,那场景实在太诡异,不如就用原来的模样,添些男性特色,扮作个文弱的白面小生为上。
绛儿见到神君虽然欢喜得想时时刻刻黏着神君,但她仍不忘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她很快就站起身,道:“神君,我要去治伤兵了,今晚你还在吗?”
炎鸣神君好容易找到借口来寻她,怎可能轻易走,道:“当然在,我可是你们大将军钦定的战神。”
绛儿嫣然一笑,道:“神君把那只魔杀了吗?”
炎鸣神君道:“一箭杀了,不过只是个分身,应该还会再出现。”
绛儿道:“它还敢出现?”
魔君和小霸王打完一场架都要躲半个月,这插手人间战事的魔居然还敢出现。
炎鸣神君嘿嘿笑道:“我未用自己的神力,随意借了个小神的力量打的。”
绛儿道:“神君要做宁国的将军留在这里?可是我们不能插手人间的战事。”
炎鸣神君摸了摸鼻子,面色沉重道:“我自然不能随意插手凡间战事,但有魔界之人介入,我堂堂六界锄强扶弱的正义神君,当然要救宁国于水火之中。况且魔君甚是繁忙,无暇管他手底下心术不正的小魔,我与他多年老友,少不得上战场帮他镇压魔界败类。”
绛儿:“……”魔君为何繁忙,难道不是因为正义的炎鸣神君拆了他的魔宫吗?
她道:“神君,近来我在人间学到了一句甚有道理的话很是贴合神君的风姿。”
炎鸣神君心想小草听见一句话都想着他,喜问:“什么话?”
绛儿道:“睁眼说瞎话。”
炎鸣神君:“……”小草不爱我了。
*
宁国军队里冲出了个战神,这一场胜仗并未损伤太多人,绛儿看到苗启青早早等候她,他一如既往笑得憨厚,道:“神医,我回来了,没受伤。”
看到走在生死之间的朋友完好地站在面前,绛儿由心喜悦,也学着军营里的男人,拍拍他的肩头,道:“回来就好。今日人不多,你刚打完仗回去休息吧。”
“神医我不累。”苗启青最怕神医让他回去休息,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冷得透骨的晚上,若非神医再早来一刻,他定已不在人世。
他不辞辛劳地跟在神医身边,非但是因神医对他恩重如山,更因他也想为救下更多人尽自己微薄的力量。
绛儿想着今日的重伤兵不多,便带着他往营帐去。
今日任景应是没空请她去吃饭,她在军营里时间久了,也能猜想到男人表达深厚情谊时在干什么。
在喝酒,伤得吐血也没人能拦得下义气相交的好兄弟的喝酒。
炎鸣神君正在喝酒,这位大将军对他实在太热情,勾着他的肩膀第四十九次碰杯。
任景已有些醉,眼前俊朗的战神变成了叁个,伸着手指数,傻笑道:“一个、两个、叁个战神,哈哈哈,天佑我宁国!妈了个巴子,我看那群狗贼还敢不敢来犯,哈哈哈,战神,再、再敬你一杯!”
他的手已拿不稳酒杯,还未碰到炎鸣神君的杯盏,就倒溅出来不少美酒。
炎鸣神君蹙着眉头,听他们军营里常说的浑话,心想小草这几个月听到了多少,忆起方才小草的眼睛,仍是清澈如水、明亮如星,话语真诚无邪,又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这样一个人,便是将她放到烂泥里,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个。
任景已经醉了,醉了的人说的话通常很让人震惊。
他软塌塌地倒在炎鸣神君身上,炎鸣神君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他的肩头,推开他坐好。
任景醉酒熏熏,哈哈大笑道:“男人,我怎么又倒在男人身上了,小蒋那个男人已经够我受的了,怎么还挨上战神了,离谱离谱。”
炎鸣神君有些不耐烦应付他了,随口问道:“小蒋是谁。”
任景睁着醉眼,抬手指向西面,道:“就、就是那小大夫,妈了个巴子,老子着了邪天天请他吃饭,每天不看他一眼都不舒心。”
炎鸣神君登时站立而起,目露凶光,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任景扯了扯嘴角,颇有苦涩的意味,道:“我能对他一个男人做什么,也就是他给我治病时,他摸上我的腿啊,我真想他摸的是这里……唉!他这哪里是治病,简直就是要我的命,我真是病了,着了男人的魔。”
炎鸣神君眼中冒火,眼见那醉鬼伸手摸到他的裤裆,他居然想让绛儿摸这里!
气得的脸色发紫,愤怒之极,一把掀翻厚重的大桌,杯盘酒水“乒里乓啷”砸落一地,看见醉倒在地上的男人,扬起拳头就打,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扼住他,他的神力一旦用上,这个卑鄙的、窥觑绛儿的凡人立时灰飞烟灭。
任景醉得晕晕乎乎,刚才还认得眼前这位是战神,这时酒劲儿更上来了,跳起来大吼道:“谁!谁敢砸老子的场子!”
挨了一拳,也不管是谁举起拳头就抡过去。
“我!董炎鸣!”炎鸣神君怒喝之后更是重如巨石愤怒的拳头。
“大将军!战神!别打了!”守在门外的士兵听声响不对,偷偷张望了一眼,只见适才还把酒言欢的两位将军打了起来。
没片刻,就变成了那位新战神单方面揍他们大将军。
一时之间众人忙上去阻拦,小霸王下凡了还是小霸王,谁也拦不住。
直到任景被揍得鼻青脸肿、伤骨动筋,也不知是醉昏过去,还是被打昏过去。
绛儿得到消息赶到那里时,兵将被打倒一片,任景不知是死是活。
“神君,住手!”情急之下绛儿忘了藏匿身份,好在场面混乱,无人留意。
话落,炎鸣神君即将砸下的又一道重拳顿住,揪住任景的手放开,顺着话声面目狰狞转过来,看她的双目因愤怒布满了血红色。
绛儿大惊失色,到底是什么事能令神君气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