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沐宸这才明白了,这位看上去有点憔悴却不失优雅的女士是林漫天的妈妈,他赶紧凑过来,“阿姨您好,阿姨,我是小田儿,是天天的男朋友。”
江海燕一下子懵了,她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满脸迷惑,“你说你是谁?”
路星河想上前拦住他,却被田沐宸推开了,“妈,我是林漫天的男朋友,我刚才给天天输血了,她很快就会醒过来,您就放心吧。”他给江海燕看他的针眼。
江海燕有点分不清楚谁是谁非,不过以她的观察,眼前这两个小伙子似乎都对漫天有点意思。具体的,她也顾不上追问,她只关心ICU里面的女儿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这时,蓝鸿铭也过来了,他拿着行李箱和江海燕的包,一路爬楼梯,有点气喘吁吁。
唐绍仪走到江海燕旁边,“江阿姨,能不能跟您单独说几句话?”
江海燕握住蓝鸿铭的手,“她叔,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跟唐律师说几句话。”
在防火门后面,唐绍仪说,“江阿姨,您不要担心,小天儿的确是失血过多,不过那个田沐宸已经为她输血了,我相信她很快就会醒过来。”
江海燕满脸担忧的神色,“里面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我心烦意乱,还是你说的话靠谱些。天天在里面多久了?”
唐绍仪神色凝重,“不瞒阿姨,她在里面六七个小时了。您一路舟车劳顿,我帮您和叔叔在附近酒店开一间房吧,这里有我们几个就够了。等小天儿醒过来,我们第一时间通知您。”
江海燕听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昏迷很长时间,她的眼泪又来了,“真是造孽啊,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唐绍仪避重就轻,淡化了裴锦城与路星河的恩怨,只是说漫天献血过量,导致休克。
既然这么沉稳持重的唐律师都这样说了,她也就没理由不相信,“那行吧,我要回去认真感谢这位小田先生,他救了天天的命,我们得知恩图报。”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漫天恢复了意识,只是身体还很脆弱,需要靠补液续命。医生为她检查了一下之后,她也终于从ICU里面出来,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江海燕在她的病床前趴着,她的手抖动了一下,那里还夹着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夹子。江海燕醒来,看到漫天睁着眼睛,虽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她还是感到欣慰,“天天,你可醒了,吓死妈妈了。”
漫天强打着精神,“妈,我没事的,您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昨晚看到小路发的那条微博,我要被吓死了。”她的惊恐还没有完全褪去,如今的欣慰占了上风,“我和你蓝叔叔连夜赶来了北京,就是想看看我的傻丫头到底怎么了。现在星河他们都不在,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失血过多?”
漫天有点虚弱,“妈,我真的没事儿,就是献血过量了。”
江海燕也不再刨根问底,“傻孩子,献血最多800cc,你这是献了多少啊?多亏小田为你输血,因为他给你输血一升,加上熬夜,这会儿他也有点体弱,休息去了。”
“您都知道了?”漫天问得小心翼翼。
江海燕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什么了?门外有叁个小伙子,我知道,唐律师出局了,那么另外两个,小路和小田,哪个是你的男朋友?”
漫天的脸色有点微红,她闭上了眼睛,昨晚发生的惊悚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实在没有心情去谈论儿女私情,“妈,我饿了,我想吃您包的饺子,您帮我包点吧。”
江海燕笑着点头,“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包饺子吃去。”
田沐宸十分殷勤,他告诉江海燕他和漫天住在一起,他让司机把江海燕和蓝鸿铭连带自己送到了他们的合租房里。他说医院不允许长时间探视,便带着两位老人地离开了。
江海燕等人出来之后,路星河进了病房,他看到苍白憔悴的漫天,眼睛又红了,“小天儿,你终于醒了。”
漫天的脸没有血色,她轻声说,“星河,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路星河坐在病床边,抓住漫天的手,“你说,我听着。医生说你现在身体虚弱,我们不能打搅你太久,一会儿我就得离开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漫天望着路星河发红的眼眶,“当我听说裴恬恬为你自杀的事情,我特别震惊,甚至感到害怕。我不希望未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中间还有裴恬恬。我从不知道,对一个人用情至深可以到达这样的地步。昨晚的事情,我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你对她许诺过什么,或者路总对她许诺过什么,我只是想说,我们到此为止吧,让伤害也到此为止。”
路星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漫天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滑过耳旁,落到枕头上,“我是说,咱们分手吧。和你交往,我顶着很大的压力,来自己路总的,来自我自己内心深处的,现在还多了裴家的。我知道你们有本事,可是裴家的势力根深叶茂,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我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懦弱,想妥协,我是真的不愿意这样了。我不愿意你为我得罪路总,更不愿意你为我得罪裴家和伯年。轰轰烈烈的爱情,从来就没有好下场的。其实相爱并不一定朝朝暮暮,只要彼此安好,也是一种守望。”
路星河闭上眼睛,心里是苦涩的味道,“你昨天还说会努力靠近我,难道今天你的信念就崩塌了?”
漫天的眼睛噙满泪花,“星河,我是个胆小怕死的,我不想自己未来生活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中。我不知道昨天那样的事情还会不会重演,我真的害怕,我的信念崩塌了吗?我从来都没有信念的。我从跟你在一起开始,我就是没有尊严的,我是个小情儿,我是个床上用品,我就是你的玩物。现在你说你爱上了我,你为了我付出了很多,对不起,我还不起,我高攀不起。”漫天哽咽着,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如果你希望我未来平安,那么就请放了我吧,我认为生命比爱情更可贵,人要是没了,要爱情做什么?”
这时,路渝的电话打了过来,路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妈。”
“那姑娘醒了吗?”路渝的话冷冰冰的,好像极寒天气里的冰凌花。
路星河闷哼一声。
“你把电话给那姑娘,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她说。”
路星河看了漫天一眼,“她现在身体虚弱,不方便接听电话。”
“只说几句话,不会影响她休息。”路渝的语气不容置疑。
漫天看到路星河为难的样子,心里很难过,她说,“路总是不是有话单独跟我说,麻烦你帮我擦一下眼泪,把手机放我耳边吧。”
路星河去了纸巾,轻轻为她擦拭眼泪,看着她如雪的苍白面孔,他的心里一阵紧似一阵。他把手机放好,本想开免提,却被漫天拒绝了,“放心吧,星河,你先出去一下,路总只是想跟我单聊几句。”
“路总,我是林漫天,您说吧。”看着路星河把门关上,漫天才缓缓开口。
“好,我就长话短说。第一,我不承认你和星河的爱情,我会以个人名义补偿你一笔钱,你从他的世界消失。第二,裴家的事情,建议你私了,得罪老贵族的话,你和你家人的后半生都不会很安乐。第叁,关于鱼明嘴度假村,我会授权集团妥善处理,那两家客栈就算是你的父母共度余生的保障。”路渝说这些话就好像没有一点感情的机器。
漫天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滑落了,“路总,经历过昨晚的惊心动魄,我的确害怕极了。我刚才已经跟他提了分手,而且我有办法让他死心。我是真心爱他,悲欢离合也是命运捉弄,我不需要您的补偿。关于裴家的事情,私了可以。我可以不避讳地告诉您,昨晚的事情,我的手机有录音,自动上传云端。关于鱼明嘴,谢谢路总,江女士合理合法地经营客栈,据我所知,她和路星河是合作关系,每年都分红,我从来不参与,您和路先生说就好。其他的,我无话可说,祝您安好。”
路渝没有惊讶,“好,那我等星河回来吃饭。裴家的事情,会有人联系你,既然握着证据,我不介意你狮子大开口。”
漫天听到这句,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共鸣,“谢谢路总。” 只要跟路渝和路星河无关的事情,路渝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可以随意评头论足,然后给当事人建设性建议。
挂断电话,路星河从外面走进来,“路总跟你说什么了?”
漫天闭上了眼睛,“没什么,就是问候了一句。星河,我现在觉得很累,想睡一会儿。”
路星河轻叹一口气,“好吧,医生也说,你需要休息。下一次探视,是晚上六点半,到时候我再来看你。护工我找好了,一会儿就过来。”
漫天点点头,“好。”
看着路星河离开,漫天在脑海中开始思考和路星河冷战并分手的事情,她是胆小鬼,她认真思考了路渝说的话,也许路渝帮她分析的,正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她是鸡蛋,路渝和裴家是石头,她不敢抵命去拿鸡蛋碰石头。在这样的花花世界,在这样的社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或许是一个明智的理智的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她想过和路星河白头到老,一起去看夕阳,看落花,可是她们之间的鸿沟,她不愿意去跨越了。路渝的态度很决绝,她的爱情注定不能得到来自他家人的祝福。她本来不在乎这些事情的,尤其是家庭,可是她看过太多被婆婆拆散的恩爱夫妻,她十分清楚男人不会因为妻子抛弃母亲。
她想得累了,渐渐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自己被按在手术台上,无影灯打开,她睁不开眼睛。她被人注射了麻药,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她也看不清眼前带着口罩为她做手术的人。那些人从她的肚子里剥离出来她的内脏,还拎起来血粼粼的一挂拿给她看。漫天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眼神不会骗人,他们的眼神中全是变态又残忍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漫天被这样的景象给惊到了,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的身子已经汗湿透了。
护工很细心,她看到漫天开始发抖抓紧床单,就明白了她是被噩梦惊扰了,她准备好了热毛巾,捂在她的额头。“林小姐,你醒了,我看你浑身冒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漫天点点头,看到了她的工牌,上面写着王琳,“王阿姨,您好。”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样容易着凉,我用热水帮你擦洗一下吧。”
漫天点点头,“谢谢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