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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是,虽看得很快,也不算很细致,但完整的案件经过此刻已经印在谢
    吉祥心中。
    加上邢九年很生动的讲解,当年的案子如同水墨画一般在谢吉祥脑海里铺陈开来。
    确实不需要再多做盘桓。
    “一会儿,还是要推敲推敲的。”
    赵瑞这才略松口气,说实话,若是谢吉祥不应,赵瑞也拗不过他,最后定是小青梅说什么是什么。
    思及此,赵瑞不由有些忧愁。
    还未成亲便弄成了妻管严,这个如何是好?
    两人用完晚饭,便一起起身离开皋陶司。
    穿行在比白日要安静不少的傍晚街市中,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喧嚣与热闹都随着西去的落日而湮灭,只剩下静谧与安然长留人心。
    两人略走了几步,谢吉祥才思忖着开口:“对于当年案子的调查,仪鸾司显然做得不够细腻,一开始对于章艳娘和沈大发的背景完全没有做过侦察,甚至章艳娘在孟家庄的所有相好,她在嫁给沈大发之前的旧相识,沈大发的亲人,他自己在孟家庄的朋友或者仇人,仪鸾司都没有调查。”
    虽然大多数这种谋杀案,凶手往往都是身边最亲近之人,夫妻中死亡一人,另一人为凶手的机会很大,超过了其余嫌疑人。
    但是在本案之中,若因章艳娘水性杨花沈大发才产生杀人动机,这个动机是不成立的。
    若当真为此,十几年前,当章艳娘第一次红杏出墙的时候,沈大发就应该杀了她。
    而不是沉默寡言十几年,对此不闻不问,甚至跟同村的其他人还相安无事,基本上不同人争吵。
    他确实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性子,但也不至于如此毫不顾忌。
    谢吉祥微微皱起眉头:“我总觉得,沈大发跟章艳娘之间的关系,不像是普通的夫妻,只可惜案子已经过去许多年,无法彻查。”
    赵瑞略想了想,道:“明日我们去一趟孟家庄,看看其家中旧址是否还在,然后再另行询问花匠韩陆身在何处,看看是否有其他线索。关于孟继祖一案,你是否有其他的想法?”
    刚刚看卷宗的时候,赵瑞注意到,她对孟继祖的卷宗看了许久,久到每一字每一句都仔细斟酌过,一看便是有了心得。
    谢吉祥点点头,她回眸看向庆麟街的方向,遥遥望
    向那一片的灯火辉煌。
    灯火辉煌中,自有燕京最繁华的纸醉金迷处。
    谢吉祥道:“当年姚大人对于孟继祖的案子调查非常详尽,自从知晓孟继祖的身份之后,便开始调查他在天宝十年所经之处。”
    “他只有在每年三四五月花期才留在孟家庄,其余时候都在燕京做长工,他跟着一个工头,每日不辞辛劳,就是为了能多赚些银子。”
    这些都是卷宗上写的。
    谢吉祥道:“我看到其中写,当年那个工头偶尔也接一些窑楼的差事,给他们搬运家具、货物,或者偶尔帮忙修补屋舍,这样的差事,所得比一般的差事要丰厚一些,毕竟进出窑楼的名声不好,有些长工不愿意去。”
    “瑞哥哥你说,孟继祖是否去过?”
    赵瑞脸色微变。
    他闭了闭眼睛,突然道:“天宝三年,苏红枣一家被同兴赌坊祸害,待到天宝六年,苏红枣便被送进红招楼,天宝八年开始接客。”
    也就是说,在天宝六年一直到天宝十二年,苏红枣一直都在红招楼。
    而孟继祖案发时,是在天宝十年。
    如果孟继祖恰好去过红招楼,又恰好见过苏红枣呢?
    虽然这个想法颇为惊悚,还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巧合,但是谢吉祥和赵瑞就是忍不住要往这地方想。
    谢吉祥所想也是如此。
    她略压低了声音,对赵瑞道:“我当时就很怀疑此事,毕竟红招楼是庆麟街最红火的窑楼,那高高飘摇的红灯笼,日夜不歇,总是灯影摇曳。”
    赵瑞略一沉思,道:“虽然年代已远,但当年同孟继祖一起做长工的人不可能一个都寻不着,尤其那个工头,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招来苏晨,吩咐两句,然后又对谢吉祥道:“当年姚大人的目光一直放在孟家村,总觉得事出同孟家村有关,因还未发生苏红枣一案,所以并未关心过红招楼。”
    但是现在不同了。
    这么多案子堆叠在一起,其中紧密却又生疏的联系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细小的线索,或许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谢吉祥继续道:“然后我又仔细看了看卷宗,当年孟家庄的花都是要送往燕京最大的花市,一部分通过花商卖入各处富户人家,另外一
    部分则汇入长信宫花房,用以培育新一年的花卉。”
    剩下的小部分自然就零零散散售卖,这也不过是补贴些路费而已。
    谢吉祥道:“但是韩家同他们都不一样。”
    孟家村的人全部种植牡丹,各种颜色,各个品种,争奇斗艳。
    他们都花由里正同意运送售卖,按照苗亩给各家分钱,但韩家自从搬来孟家村,他们家的花就都是自己售卖。
    “韩家种的并非只有牡丹,除此之外,所有名贵花木,包括茶花、玉兰、君子兰等也都能种植,并且培育出品相不错的品种。”
    他们家的花,有自己的花贩来贩售。
    不过可以猜测,他们家的花比千篇一律的牡丹要贵一些,收入自然要好得多。
    谢吉祥顿了顿,说:“瑞哥哥,你说韩家的花会卖入红招楼吗?”
    若说哪里的花最稀缺,自然是戏楼、酒楼以及窑楼。
    韩家的花品类繁多,又经常可以按照花期出货,估计会很受这些商户的喜欢。
    谢吉祥同赵瑞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彼此眼眸里的慎重。
    如果案子真的不是单纯的连环杀人或者恩怨情仇,一旦牵扯到红招楼,再联想到背后的同兴赌坊,这个案子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谢吉祥低声问:“瑞哥哥,你觉得这几个案子有关吗?”
    天宝十一年牡丹骨双尸案,天宝二十三年苏红枣死亡案,牡丹骨新尸案,甚至……甚至天宝二十一年的书生案,是否都有内在关联?
    谢吉祥不能确定,但她总觉得,在一场又一场的夏雨之后,天气会越发晴朗。
    遮盖在头顶的乌云会慢慢散去,还给燕京百姓一个秋高气爽的金秋时节。
    赵瑞低头,看着谢吉祥。
    小青梅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刚刚被夏雨洗净,此刻在她眼中,甚至有雨后清空的彩虹色彩。
    那么美,那么亮,那么动人心魄。
    赵瑞微微颔首:“即便没有联系,我们也可以慢慢摸索出线索来。”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线索,我们就能找到答案。”
    圣上许多话都没有说,即便面对赵瑞这个“表外甥”的时候,他也不会把自己内心的打算都说清。
    但赵瑞不能不懂他,或者说,他不能不去自己领悟圣
    上的深意。
    天宝皇帝那苍白的脸,冰冷的手,甚至微弱的话语声,都在告诉他,圣上撑不了多久了。
    他让他抓紧,让他务必要在自己殡天之前查清谢渊亭一案,就是为了在自己生命的尽头,还给忠臣清官一个清白。
    当年的案子糊涂,他那时重病在床,无力更改结果,也无力挽救谢渊亭的命。
    但是……他不能不挽回自己的错误,挽回清官的身后名。
    一旦他殡天,撒手人寰,成了先帝。
    便是继帝有心平反冤案,也不可能在刚继位时,且以他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对圣上孺慕之情深重,这个案子最终可能不了了之。
    他了解殿下,圣上也了解自己的儿子。
    所以,圣上才让他抓紧。
    他英明了一辈子,是人人称颂的明君,不想最后的最后,落下冤杀忠臣的污点。
    赵瑞明白圣上的心思,所以他拼尽全力,也要在这个夏日了结旧案。
    无论哪个,无论凶手是谁,一定要缉拿归案。
    赵瑞抬头,看到了青梅巷幽静的巷口。
    身旁的行人渐渐离去,最后只剩下他们一行人。
    赵瑞的声音很轻,却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苏红枣的死,有一队人追查,目前要查的线索是她死后被人带去哪里,又是中的什么样的毒。”
    “牡丹骨当年的旧案,是否同红招楼有关,明天应该就能有线索。而新死者的身份,邢大人和白大人也在加紧处置。”
    “当年两个书生的线索,白大人领着两队人在追,他们所中之药究竟为何物,我已命人去药王谷请药圣老人家,看他是否知晓。”
    “最后就是那本荣庆华游记,我认为当年伯父留下的这个线索,是最关键的,”赵瑞低头看向谢吉祥,“晚上吉祥若是有空,便再研读一遍,看看是否有新的线索。”
    “既然当年两个书生身份很清晰,就从他们的行为、喜好、接触者身上寻求答案。”
    “不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杀人,只要杀人,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赵瑞的思路很清楚,他如此说完,正要再安慰一句,却感到谢吉祥柔软的手碰了碰他的手心。
    虽然只有一下,可酥酥麻麻的感受却从手心直达心底。
    赵瑞微微
    一顿,没有说下去。
    那些话全部哽在喉咙里,他脸上不自觉有些热,竟是有些羞赧。
    不,不是羞赧,赵大世子绝不承认自己会害羞。
    谢吉祥抬着头,认真看向赵瑞:“瑞哥哥,我们会赢的,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谢吉祥说完,冲他挥挥手,道了一声晚安。
    然后,她就飞快钻入家门内,嘭地合上了房门。
    靠在门板上,谢吉祥红着脸,对何嫚娘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何嫚娘笑着摇了摇头,去给她烧水。
    谢吉祥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的心扑通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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