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就是不敢离开。
想要最近距离地陪着他,想要第一时间抱住他安慰,不管那结局是好是坏。
他就这样站在门前,又等了许久许久。
等得神思都有些恍惚了,夜灯如豆,光影模糊,楼上传来小孩儿笨拙弹钢琴的声音,似乎是《梦中的婚礼》,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夏栖鲸红着眼睛出来,看到他,吃了一惊:“你怎么没去车上——这么长时间,你一直站在门口等我?”
时屿点了下头。
他伸出手来摸他的脸颊,身体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是站的时间太久,大脑供血不足导致的。
时屿原本想等他一出来就问他的,他想知道病因到底是什么,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夏栖鲸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目光清明,神色坦然。
健健康康的,这就够了。
夏栖鲸扶住他,眼圈又红了。
时屿:“我们回家。”
夏栖鲸喉咙口轻微堵塞,道:“嗯,回家。”
回去的当天晚上,两人都极累,匆匆洗过澡之后,就困倦得抱在一起睡了。
夏栖鲸蜷缩在时屿怀里,像只安睡的小绵羊。时屿用大手轻轻抚摩和拍打他的背部,像是对婴儿做抚触,直到把他拍得昏睡过去。
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夏栖鲸将所有事情告诉他,则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我告诉过你,绑架我的人骗我说养父养母不要我了,还有一些很下流恐怖的话。如果单纯只是这些的话,随着年龄增长,我是可以明白那些话的荒唐,然后逐渐淡化心理恐惧的。”
时屿抱着他,慢慢地抚摩他的背部,安静地听:“嗯。”
“但是真正让我绝望的是,被解救大约一年后,我无意中发现,我的养父养母真的动了把我送走的念头。”
时屿动作一顿。
夏栖鲸微微颤抖,道:“有天晚上起夜时无意中听到的,他们在讨论该不该把我送走——你明白那种恐惧吗,拼命告诉自己是假的,结果亲耳听到了证实。
那一瞬间我恨他们,非常恨,恨他们为什么平时对我和夏止桑一视同仁,好像领养这件事真的不存在。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可能讨论把夏止桑送走,这就是区别。
这是若干梦魇里,最可怕、最折磨我的一个。所以我有意识把它遗忘了,假装没有听到过,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你问起那些往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时屿抱紧了他,后悔得几乎想要杀了自己:“是我的错。”
夏栖鲸摇摇头:“骗自己可以骗一时,骗不了一辈子的。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将来的某一个节点,它向潮水一样涌来,把我再次吞没。”
时屿摸着他的后背,说不出话来。
“直到昨晚,我才终于知道真相——他们讨论要不要送走我,并不是嫌我累赘,而是那段时间,我的亲生父母正好找上门了。”
“亲生父母?”
“嗯,他们在一座北方小城经商,年轻时一时大意生下了我,当时没有钱生养,只好送到福利院门口。后来下海经商赚了点钱,便想要寻回我。他们允诺给我的养父养母一笔不菲的金额,只要他们愿意交回抚养权,那笔费用放在现在也是一笔巨款——当时的合同书都还在,昨晚他们翻出来给我看了。”
“他们没有签。”
“是的,”夏栖鲸伏在他肩膀上,颤抖起来,“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老得那样快——为了供我和夏止桑衣食无忧,那次绑架案之后,他们就换了店址,扩大了门面,就是为了多挣些钱。他们没有要抛下我,从来都没有过。”
他像个委屈得到伸张的小孩那样,放声大哭起来。
在这个清朗的清晨,哭声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但时屿觉得,这是他二十多年的生活里,最美好的一个清晨了。
第76章 捍卫主权
这天上午没有大课,时屿有街舞社的早课。
时屿本想让夏栖鲸多睡一会儿,午饭后再去学校也不迟,毕竟昨晚累着了,早上又大哭了一场,还是养一养身体比较好。
但是夏栖鲸待不住:“我跟你一起去学校。”
“我早上去互动中心上街舞课,八点就上课了。”
“没关系,我这会儿不困。”夏栖鲸眼睛红红的去洗漱。
时屿拗不过他,现在早晨已经很有凉意了,怕他着凉,给他套上淡蓝色的小熊连帽卫衣,外搭靛蓝色防寒服。
要不是夏栖鲸抗议,他还想给他裹一条围巾上去。
夏栖鲸:“我要捂出痱子来了。”
“早上寒气重,到了练舞室再脱也不迟。”
夏栖鲸鼻尖红红的:“人家看到了都要笑话我了,裹得像笨狗熊一样。”
“哪里像狗熊了,明明很可爱啊,”时屿摸他细细软软的头发,欢喜得心里漾出蜜来,“谁敢笑话你,活得不耐烦了,我放学就去把他自行车胎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