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彩棋手一般不会只混迹在同一家棋楼棋社,他们的手段一般都是先觑准对象,为了引人上钩会假装自己棋力低微先输上几盘,等对方放松了警惕再下狠手,有些输红了眼性子又急躁的棋友一天之内在手段高明的彩棋手手里输出去几两银子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这样的伎俩多用几次自然就被识破了,每家棋楼棋社来往的大多数是熟面孔,上过一次当之后就不会再上当,所以彩棋手们要辗转不同的棋社寻找新的目标。只是每个彩棋手也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越界是不可以的。彩棋手大多与棋社棋楼的经营者保持相对良好的关系,只要不太过分,棋社是不会管他们的行为的,反正若赢了彩也要交一定比例的□□给棋社作为管理费。
彩头詹便是这样一个职业彩棋手,而青云棋社正是他的活动范围之一。
彩头詹姓詹,名浩,字洪山,正因为他以赌彩棋为生,所以大家才叫他彩头詹。
按说彩头詹在这青云棋社出现得多了,大部分的棋友都认识他自然也没什么人会上他的钩,不过总架不住偶尔有些新人上门。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早就相识的,老棋友也不会刻意在新棋友面前揭穿彩头詹的伎俩,终究这是人家谋生的手段,挡人财路是会遭人记恨的,再说新来的只要上一次当从此便也学了个乖。
至于明知对方是职业彩棋手还愿意与他下彩棋的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旁人自然也是干涉不得。
慕远之前便是这样。
能够成为职业彩棋手的手底下必然也有些手段,棋力不会太低,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赢不了天天输出去可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么。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愿意找高手下棋,哪怕要交些“学费”。
在青云棋坛常驻的棋友中,彩头詹已经算得上是个高手。从前的慕远棋力不高,心气儿却不小,喜欢向高手挑战。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拍即合,基本上成为固定对手。彩头詹的棋力自是比原本的慕远高出许多,但他深谙饭不能一口吃尽的道理,每十盘棋中总会故意输那么一两盘,好一直吊着这个长期主顾。慕远倒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只不过与高手下棋本就是他的意愿,再加上也不差那几个钱,一直以来却是相得益彰。
这一回慕远受伤在家休养了好些时日,恰巧这段时间青云棋社没有什么新的棋友到访,彩头詹寻不到主顾,生意也不好做了。如今再次看到慕远真真是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就开口了:“慕兄许久不来,小弟没了对手可是寂寞难耐啊,先下一盘如何?”
慕远虽不再认得此人,但从之前两人的对话中也大致能猜出一些端倪,他本来就是来下棋的,对手的棋力自然是越高越好,自然不会拒绝,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彩头詹一脸兴奋地招呼棋社管事的给腾张棋桌。
慕远回头对天元道:“天元,你自去下你的。”
“嗯,好。”天元应了一声,来之前少爷便交代了让他自己找棋力相当或者略胜一筹的棋友对弈。
天元走开不久,管事的很快也腾出了一张棋桌,两人对面而坐。那姓杨的倒是也没走开,跟到两人身边准备观战。
猜子的结果是彩头詹执白先行。
彩头詹取过白棋棋盒,却未急着落子,指间拈着一颗棋子,眼珠子转了转道:“慕兄,今日我们不如换个赌法如何?”
慕远抬眼:“詹兄意欲如何?”
彩头詹道:“平日咱们下的都是盘彩,时常中盘便决出胜负。今日不如下盘子彩,不拼到最后一刻不能罢休,岂非更能尽兴。一子为二十文,慕兄当不会吝惜这点钱财吧。”
往常慕远与人下彩棋,一般都只下盘彩,一局十文到三十文不等,输赢也过不了定好的数。然而一盘子彩输赢的□□可就大不相同了,一个子二十文,只要胜负在五个子以上,就是上百文的出入。
姓杨的棋友一听便知道彩头詹打的什么主意。慕远棋力不如詹浩这是人所共知的,但是究竟差距多少,每次两人下棋,即便彩头詹取胜输赢也不过二三子,看他的样子还颇有余地,所以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出究竟差了多少。他此次提出下子彩,必是打定注意要狠狠宰上一回,若是慕远不慎,很有可能一局便输出去几百文。
杨朋与慕远相交也有一些时日,自然也知道慕远的性子最经不得激,詹浩最后那一句出口,只怕慕远即便心有犹豫也会答应下来,便开口道:“彩头詹,这一子二十文,也太大了吧,我看五文足矣。”
詹浩自是不愿:“对慕兄来说,这五文和二十文并无区别。杨兄又何必妄作小人。”
杨朋一时语噎,慕远冲他淡淡笑了笑,谢过他的好意,只不过如今的慕远早已不是从前的慕远。
慕远道:“二十文便二十文,只是不知詹兄是否带足了铜板?”
詹浩见鱼儿上钩,心情愉悦,丢出一串钱:“这里是一贯钱,慕兄觉得可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