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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承略一颔首,“这是宋总的安排。陈老师不用担心,我这里准备好了入场券。”
    “……那就好。”
    “小姐,”徐承转而朝向甄杳,态度和神情一瞬间恭敬了许多,“宋总特意交代过,结束后会安排您去后台见威廉教授。”
    甄杳一脸惊喜,“真的吗?”
    “是的,到时候我会陪您一起去。”
    两人面对面说着话,没人留意到一旁青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扭曲和不平。
    三个人出示入场券后进入会场,徐承提出和别人交换座位未果,只能坐在甄杳和陈页的前面两排。
    甄杳有些煎熬。
    刚才一路拄着盲杖进来的时候,她仿佛能感受到周围人包含着各种意味的视线,甚至还听见身后某个陌生人一惊一乍道:“盲人也来?她又看不见屏幕上的字,没有中文提示,全是专业术语的英文她听得明白吗?”
    成人礼时那些宾客不敢靠近她议论这些,但是不认识她的人只会无所顾忌。
    她心口像压了一颗沉沉的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些日子以来被她有意无意忘记的事,现在统统都回到了脑海中,让她前半场都无心听那些她原本很想听的演讲内容。
    直到耳边忽然有什么东西靠近。
    “你听得不专心哦。”陈页附耳低声说着悄悄话,陌生的吐息近在咫尺。
    甄杳一个哆嗦差点弹开,强忍着才克制了下意识的动作。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一点,“我,我在听。”
    “杳杳,”陈页却没停止,还自顾自换了称呼,“其实……我今天是有话想对你说,等会儿我们避开徐先生单独待一会儿,好不好?”
    “先听完这场讲座吧。”她含糊其辞。
    突然,陈页握住了她的右手,他手心都是冷冰冰的薄汗。
    甄杳懵了,难以抑制的厌恶和惊慌一齐涌了上来,让她只会像木偶一样僵坐在原地,手臂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也许是她没来得及反应的这两秒空隙给了陈页什么错误暗示,他由一开始的试探变得笃定,等她终于害怕地往回缩手时他没有松开。
    她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台上教授还在投入地演讲,周围只有纸张翻动声和众人时不时响起的会意笑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甄杳用力往回抽手,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点祈求的意味,“陈老师,你不要这样。”
    陈页看着少女布满胆怯的侧脸,一时间得意地笑了笑,只以为她是害羞。
    “那你先答应我,一会留下来一会儿。”
    “……好。”甄杳僵硬地点头。
    又一阵观众的笑声与掌声里,陈页终于松开了她。
    演讲中途会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甄杳一直在等这五分钟的到来,可是却度秒如年,坐立难安。
    中场休息的时候徐总助应该会来找她说话,到时候她就借口不舒服提出要回家。
    然而实际情况却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中场休息时陈页起身去卫生间,徐承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坐在原地等得格外焦急,低声议论和谈笑的人们仿佛和她处于两个世界。
    五分钟很短,一旦错过她就要再忍受陈页整整一个小时,可是她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每一秒她都在担心陈页会回来重新坐下,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试图喊徐承,“徐——徐叔叔。”
    周围几个人陡然安静下来,甄杳蓦地攥紧手,又想到了刚进会场时察觉到的那些注视和议论。
    “诶,这是不是刚才那个拄盲杖的……”
    后排人的议论刺入耳膜,甄杳猛地站起身,像捏着救命稻草那样握紧折叠着的盲杖,低头摸索着前排的椅背试图走出去。
    她整个身子都紧紧贴着前排的座椅,试图装成一个视力正常的人,可是却几次三番地踩到沿路座位上人的脚。
    “对不起对不起,抱歉……”
    “会不会看路啊?”
    “诶,你故意的吧?我脚搁那儿你看不见?”
    “……你看她眼睛,好像真的是个瞎子啊?”
    甄杳眼眶发胀,到最后一句道歉都说不出了,只知道死死埋着头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走到横排座椅尽头时,她重重地撞到了过路的人,在对方的怒骂里跌坐在地,手臂撞到了门框似的东西。
    “这小姑娘干什么呢?看着挺光鲜的,怎么举止这么奇怪……”
    甄杳尽可能快地爬起来,扶着门框踏出去后抖着手展开盲杖,摸索着走廊墙壁笨拙地往前走。
    忽然,她听见熟悉的青年嗓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我那笔钱快还不上了,现在不动手不行啊。但那小丫头肯定对我有意思,我刚才还握她手了。”青年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和以前温和礼貌的言谈有天壤之别,“待会儿我把人拉住,告白之后亲一亲抱一抱泡到手,过段日子再找机会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以后没钱吗?”
    他似乎是在打电话,因为没人回应他,但接着他又说道:“这种只会享受特权的有钱人,如果我是他们,我能活得比他们更有价值。”
    甄杳僵硬地后退几步,本能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中途好几次差点摔倒。
    那是……陈页?!
    如果不是声音她能够百分百肯定是他,她是怎么也没办法相信的。再一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她只觉得反胃。
    现在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避免一切再和他碰面的机会,也避开一切人群。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自以为能处理好,莽撞地就答应了陈页的邀请,更不该不自量力觉得能照顾好自己。
    她是个盲人,不仅看不见,还要拄着一根盲杖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自己是个瞎子。
    眼眶又酸又涩,甄杳死死咬着唇,不停地努力深呼吸。
    她磕磕碰碰地走了好一会儿,停在某个像是拐角的地方时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手机,可是翻来覆去却都没找到手机的影子。
    正茫然无措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小姐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你是谁?”她紧张戒备地退后半步。
    “我是酒店的前台。”
    甄杳不敢轻易相信对方,摇摇头就要走,身体绷得像一根弦。
    “或许您可以联系一下您的家人?我觉得您可能需要帮助。”女人继续劝说,“请跟我来,我带您去打电话?”
    甄杳一时犹豫地停在原地,可是大脑却好像失去了冷静思考与分辨的能力。
    对方的话可信吗?如果她说谎了呢?
    女人试探着挽住她,然后带着她往某个方向走去,可前面的路却仿佛长得没有尽头,又仿佛再多走一步就是龙潭虎穴。
    甄杳忽然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转身用盲杖胡乱仓促地点着地面,一只手也在空中挥舞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诶!您别怕,我不是骗子!”
    身后的人还在试图说服,同时似乎还快步追了上来,甄杳心跳愈发急促,只能不顾一切、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直到踏出酒店大门,直到大脑来不及反应前面的盲杖已经戳了个空,整个人笨拙地摔下台阶。
    下一秒,一声刺耳的轿车鸣笛声在耳边炸开。
    甄杳脸上血色褪尽,惊恐地瞪大双眼。
    头顶大雨瓢泼而下,一瞬间一切都倒退回那个黑暗的雨夜。
    原来那时也下雨了——接连的刺耳鸣笛声后是巨大的碰撞声,而后只剩无尽的血红与黑暗。
    头部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痛苦地弓下腰,紧接着浑身脱力,整个人软绵绵地朝地面倒去。
    倒地的一瞬间,长久笼罩在视野中的昏黑仿佛突然被豆大的雨滴刺破。
    暖黄色车前灯照进雨幕,雨滴被引力拉扯坠向地面,砸成瞬间向上燃成一簇的金色火花,旋即又被雨滴浇湿熄灭。
    有人在这嘈杂炫目的背景中蹲下.身,黑色风衣的衣摆在雨中翻飞。
    好像闻到了柏树木与檀香木的味道。
    甄杳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中费力地睁了睁眼。
    透过眼前朦胧的薄雾,她看到了男人线条分明的硬朗下颌,还有紧抿着的唇。
    第16章 看到我了?
    走廊两侧的雪白墙壁在冷色灯光映照下白得刺眼, 上面挂着的“请保持安静”的提示语颜色对比鲜明,分外醒目。
    下一秒一抹高大的阴影掠过这行加粗的字体,“嘭”一声骨肉重重相撞的闷响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还有痛苦的惨叫。
    一旁几个医生护士心惊胆战,统统噤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一个敢出声劝阻。
    这整层楼都是为宋家服务的私人区域, 没有住其他病人,因此会格外安静。
    ——此时只有令人牙酸的骨头碰撞声和痛呼在空荡的走廊上掀起回声, 本就有些凉嗖嗖的地方仿佛有穿堂风冷冷吹过。
    “宋、宋少……”陈页捂着腹部含混不清地呻.吟,说话时咳嗽两声,血沫从开裂的唇角喷溅在地砖上。
    话音未落, 他又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攥着衣领拖起来, 那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再问你最后一遍。”男人目光冷厉,深邃的眼窝此时显得神情阴沉,“你做了什么?”
    “我,我……”陈页面颊红肿, 神色扭曲。
    “宋少!”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宋少, 甄小姐醒了!”
    男人动作一顿,旋即嫌恶地将松手, 任由陈页像摊烂泥一样滑落在地, 垂眸冷冷瞥过,“看着他。”
    说完他抬脚大步朝病房走去, 旁边的人忙递上干净手帕。
    病床靠近窗边, 躺在上面的人微微朝窗外侧着脸,长发乖顺地铺散在靠枕上。
    医生正站在床边询问各种问题,宋渌柏停在了门口。
    “宋少。”医生听见动静, 忙停下手里的事客气地打了招呼,触及对方冷戾未褪的目光时吓了一跳,“……甄小姐目前身体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当时晕倒应该只是因为受到了刺激和惊吓有些虚弱。”
    宋渌柏面色沉沉地略一颔首,却没看医生,而是看着病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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