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信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告诉他我阿爹因为思念阿娘导致心情不好,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要带着我去白云寺小住一段时间。最后我又在信尾肉麻地写道一日不见公子兮,如隔三秋。我用我的人格起誓在这段不能相见的日子里我会每时每刻都想念他的。
当然我也不忘在信中委婉的提醒了他要注意和那位美丽的姑娘保持距离,尽管我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那位美丽姑娘的来历就迫于我阿爹的淫威离开了他,但是如果他真的和那位姑娘趁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点什么事情,我回来之后可是会很不高兴的。
冬月里的清晨天还没完全亮开,地上一层浓霜,阿爹在院子里一直催催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爷俩这是要迫不及待去逃命呢。
董公子家的大门在冬天的清晨里始终紧紧地关闭着,我望了又望,简直望穿秋水也望不见小筑起床开门。这小筑一定是又偷懒了,我在心里盘算着等我从白云寺回来一定要向董大娘打小筑的报告,好吃懒做说的就是他。
“四喜,你到底在那磨蹭什么?”
阿爹又在那催催催了,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只得又跑回屋搬着我的小板凳再次爬上墙头,轻轻地将系在石头上的信笺扔到董公子的门前。
我衷心地祝愿董公子起床后一开门就能收到我的信,然后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梅花山虽然隶属于欢喜镇,但是离欢喜镇并不近。
以前每年只有在清明节和中元节的时候阿爹才会要求我与他一同上山祭拜阿娘,顺便在白云寺里与静会方丈小住一段时日。
在白云寺小住的时候,我最喜欢和荣玉带着小黑一起去方丈的小花园里偷花朵逮蛐蛐顺便摘个瓜,静会方丈每每碍于我阿爹的面子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荣玉是白云寺里长得最俊俏的小和尚,也是我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每次我偷花摸瓜的时候都是他负责给我放哨。
等我在白云寺把静会方丈的小花园给折腾的差不多了,阿爹便会带着我再次回到欢喜镇。阿爹继续做他两袖清风的夫子,每天在学堂里念着子曰有云之乎者也,而我则继续每天围着董公子打转。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但是阿爹从来没有在冬月里带我去过山上。我以前常听人说冬天里的梅花山漫山遍野开满了梅花,好看极了。我央求阿爹带我去静会方丈那里小住,好一览漫山遍野的红梅陶冶性情,阿爹总是说静会方丈太忙了,没时间招待我们。
我一路上就这样带着满脑子的疑惑,每当想问一问阿爹为何突然有兴致带着我到白云寺小住时,一抬头望向阿爹清清冷冷的背影,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每次随阿爹去山上,阿爹心情都不好,这次更甚。
我想阿爹一定很喜欢很喜欢阿娘才会如此反常,就像我因为很喜欢很喜欢董公子就总是在他面前做蠢事一样。
想起董公子,我又满心欢喜。此次去祭拜阿娘,我一定要求她保佑我和董公子能早日修成正果。
我与阿爹爬啊爬啊,爬到了半山腰,终于爬到了白云寺。我以前总是好奇白云寺为什么不建在山顶而是要建在半山腰,有一次静会方丈腆着大肚子笑眯眯的跟我说当然是为了我们四喜丫头爬山不那么辛苦呀。
我听后撇了撇嘴,骗人,当我三岁小孩呢。
阿爹径直领着我进去,边走边道,“我们明日去梅林看你阿娘。”
众人皆知梅花山腰有座白云寺,却不知梅花山顶还有一片梅花林,那里葬着我的阿娘。
阿爹以往每次带我前来总是要爬上山顶祭拜完阿娘,再回到半山腰在白云寺住下。
我刚想问阿爹怎么不先去祭拜阿娘,院内正在给松树浇水的小沙弥见我们进去双手合十向念了句“阿弥陀佛”,阿爹微笑着还礼,然后向他问道,“静会方丈可在?”
小沙弥答道,“方丈在后院。”
阿爹答谢之后便领着我朝后院走去。
我中元节来的时候还不曾见过这个小沙弥,于是在阿爹身后眼巴巴地问道,“阿爹阿爹,这个小和尚好面生啊,静会方丈寺内又来了新弟子吗?”
阿爹淡淡地嗯了一声,对我很是敷衍。
及至后院,果然看见静会方丈正在那打坐。我蹑手蹑脚向他走去,想吓他一吓,谁知阿爹忽然从后面揪住了我的衣领,轻声斥道,“不许胡闹。”
静会方丈定是一早就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他一向疼爱我,此时见阿爹训我,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道,“清言,你责她作甚。”
阿爹松开我,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等以后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少不了要吃苦头。”
我有些听不懂阿爹的意思,只隐约觉得他是在担心我有朝一日会离开他,于是一屁股坐到静会方丈面前没心没肺地抬头朝他道,“阿爹,你放心,我才不会离开你呢,就算日后我嫁给了那董家公子,我们之间也不过一墙之隔而已。”
我说完,阿爹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静会方丈这个老好人望着我笑眯眯的,“四喜啊,你年纪还小,很多事不懂,日后你总会明白的,别怪你阿爹。”
我再胡闹非为,自然也知道我阿爹都是为我好,于是忙不迭举起手向方丈保证道,“我知道,我知道,打是亲骂是爱,我阿爹都是为我好,我才不会怪他呢。”
静会方丈笑的脸上都起褶子了,那每一道褶子都好似在满意的对我说,真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