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伞下的是安泽、张齐正那帮人,篮伞下的则是从悦。
早上接到长跑选拔通知的时候,刚好叫班长他们听见了。当时听他们说要过来看看、给她加油,只当是客套话,倒没想到一群人真的都过来了。
纪初谣视线飘到中间那个撑黑伞的身形时,微微停顿了一下,有些没料到他也会来凑这种热闹。
看到从悦冲她挥手,纪初谣也抬手示意了下,不过正好碰上体育老师吹口哨喊集合,也就没过去和他们说上话。
随着一声哨响,纪初谣和其他四个女生一起从起跑线冲了出去。
停在最外侧跑道的一行人中,安泽吹了声口哨,起劲道:“妹妹这小身板可以啊,一马当先。”
从悦笑啐:“人一米七的身高,到你这儿怎么就成小身板了。”
安泽笑嘻嘻:“这不是长得瘦嘛,看起来风大点都能被刮倒似的。”
纪初谣第一圈只用了一分二十秒的时间,后面虽稍有减速,但整体速度还是维持的很均衡。
跑完将近四圈的操场,不过是广播站播放一首半歌的时间。
徐至秦一直有用自己的手表帮忙读秒,远远看到妹妹跑到终点线时,爆出一句粗口:“靠,妹妹花5分35秒就跑完了。老大,这跟你之前体测1000米的速度一模一样啊。”
岑易悠闲的脸色蓦地一黑,凉凉道:“夸她也就罢了,踩我是几个意思。”
张齐正连忙笑哈哈地圆场:“老大天天坐电脑桌前训练哪有那个时间运动啊。我记得去年国内杂志公布的职业电竞选手体能素质一览,就没有几个人是达标的,咱老大在中间还算好的,不丢人,不丢人。
岑易皮笑肉不笑:“你要是不把后面那句重复那么多遍,我还能姑且相信一下你说的是真心的。”
几人没个正经的聊骚着。
纪初谣跑完后由体育老师告知了结果,这才小喘着气,朝从悦她们在的地方走去。
从悦把她罩到遮阳伞下,从手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包湿巾递给她:“先喝点水缓缓,我还给你打包了点饭菜回来,一会儿回教室再吃。”
纪初谣拧开瓶盖只喝了一小口:“谢谢。”
一群人站在观众席下面的半阴凉处,等纪初谣稍微缓过来了,才动身朝教学楼走。
张齐正好奇结果:“妹妹,你最后的成绩体育老师让你进了吗?”
纪初谣道:“比正式队员录取的条件慢了5秒,不过老师说我没有经过具体训练,能跑出这个成绩已经不错,所以还是让我进了。”
大家纷纷恭喜,安泽感叹:“妹妹你这体力到底是先天遗传还是后天食补出来的,怎么跑了四圈操场,汗都没留多少,我感觉熙姐体能也没那么好啊。”
纪初谣来了句:“我家有养一只金毛。”
安泽默了默,心想没听纪明熙提过她们家养宠物啊,过了两秒反应过来,纪初谣说的可能是她在美国的家,于是道:“……所以这是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纪初谣耸耸肩,表情诚恳无比:“最初那几年,都是它遛我,不是我遛它,然后就那么慢慢练出来了。”
众人安静一瞬,像是没想到那么奇葩的理由,接连发出几声“噗嗤”的笑声,最后扩散为大笑。连一直没插话的岑易嘴角也悠悠向上扬了点。
(备注一下:谣姐只是单纯喜欢跑步,不会当体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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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回到教室, 纪初谣担心在班级吃东西味道太冲,会影响到大家,就问了问从悦, 教学楼有没有别的空置教室。
从悦带她去了天桥的休闲区,学校里有时候个别学生家长过来给孩子送营养餐, 都会到这边食用。
纪初谣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吃饭没有任何问题。
从悦坐边上陪她, 时不时和她聊点学校里的事, 虽然没明说,但纪初谣知道,她是怕自己一个人呆这儿会尴尬不自在, 所以面上没表现什么, 还是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两人回教室时, 秦琼音已经到了班里。
周末的语文小卷批改出来,正由岑易往下发。
秦琼音看着垃圾桶里堆满的喝完的奶茶杯,啧啧道:“你们这班人啊,成天喝奶茶, 也不怕喝胖。”
徐至秦笑着应道:“老大请客,我们要不长两斤肉,都感觉对不起他。”
秦琼音稀罕地挑了挑眉, 正好岑易发作业发到最后一排,到她身边。
秦琼音故意咬字加重地揶揄叫了声:“哟, 岑总,看不出来你现在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啊。”
这种霸总的称呼, 其实是他们七班学生内部惯玩的梗,即便谁家父母往班上送了两箱牛奶过来,大家也都会管请客的那方叫“x总”。
如今听这话从班主任口里说出, 莫名觉得好笑,一时间班上响起一片高低起伏的笑声。
岑易轻咳一声,低调道:“一般一般吧。”
老实说,要不是有纪明熙这个妹控托他帮忙,他也做不到那么大的排面。
岑易将最后的卷子发完,就趁小姨说出别的戏谑的话前开溜,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谁想秦琼音又这么跟在他后头走了过来。
岑易叹气,侧身想让小姨别再抓着他开玩笑不放了,谁想秦琼音直接掠过他,来到离他不远的纪初谣的座位。
纪初谣不知何时回来的,秦琼音微屈着身子,单手撑在她的桌子上,语气温和道:“初谣啊,老师看你周末语文卷子做得还是不太理想……咱们现在先不管理解那部分的内容,就专注把文言文这块分数提上来。之前让你看的《文言宝典》看得怎么样,难度会不会太大,让我看看你做了多少。”
岑易拄边上看到这幕怔忪一瞬,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失笑了一下,身子正对着过道的方向坐了下来,看戏。
纪初谣神情有点缄默,好一会儿才从抽屉里把《文言宝典》掏出来。
没错,是“掏”。
纪初谣上个礼拜从岑易那儿要来《文言宝典》后,一直放抽屉里没拿出来过,随着每天用过的必修课本往上堆叠,没几天就把它压到了最底下。
这可能是学渣间的一种通病,从不把额外作业当作业,只有死到临头,等老师来抽查了,才知道心慌。
秦琼音翻了大半,她当初印这本《文言宝典》时,每篇文言习题都是印了a、b两张,方便后续二刷,检测错题的巩固。
但纸页刷拉拉地翻下来,除了a面自家侄子写过的没眼看的丑字,b面全是白花花的没被动过。
秦琼音眸光动了动,再看看纪初谣,只见她脸上已经摆出“我知道错了,您要训便训吧”的躺平表情,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早些时候纪父纪母有跟她打过招呼,纪初谣刚到帝都,他们不太希望在学习方面给她带来太多压力,以免她对新环境产生抵触抗拒心理。
可她作为班主任,多少还是想在成绩方面拉她一把。
怕她紧张,秦琼音安抚道:“老师知道你们每天的理科作业很多,可能没办法放太多精力在语文上。不过抽二十分钟完成一篇文言文的时间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老师希望你能试着坚持一下,等做多了,你就会发现里面其实有很多常考词汇,翻译也具有一定的踩分技巧,这样以后遇到全新的文言文题目,也不至于说一道题都做不上。”
秦琼音说到最后,还像商量似的问了她一句:“可以吗?”
纪初谣薄唇翕动了下,点点头应道:“好。”
她现在好像理解了一点石高阳说的一个好老师对一个学生是否具有上进心的决定性作用了。
石高阳上初中时,数学还是可以排到班级中游以上的成绩,但高一遇上的老师不喜他顽闹的性子,有些针对他,导致他数学成绩也随之一落千丈。
现下看着秦琼音这么温声软语地同自己商量,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以前还没有老师用这样平视的态度对她过。
秦琼音满意地笑了笑,想到什么,看向边上的岑易,对纪初谣道:“这些题岑易都做过,如果你里面解析有实在看不懂的,可以问问他,或者囤起来找个课间一起到办公室问我。”
她说着又觉得如果没有点外界促使机制,只是独自埋头苦写,进步会很缓慢,于是道:“这样吧,初谣,你以后周六中午的午休都尽量抽半个小时到我办公室来,我们每个礼拜做张小卷,就当做一周的成果检验?然后你每天做的《文言宝典》里的习题,就暂时先让岑易帮你改。”
让岑易帮她改题,其实是有秦琼音的一部分考量在其中。
岑易早初的翻译画风跟纪初谣挺相像的,很多地方可能她这个做老师的不能理解思路,但到了岑易这里或许就可以帮忙更好的纠正出来。
纪初谣没多想,秦琼音长得漂亮,对她又有耐心,她发现自己对这类型的人挺没抵抗力的,包括纪母,包括她姐,所以非常轻易地答应了下来。
倒是边上的岑易默了默,有些没想到最后看戏看到自己头上来。
岑易提醒道:“姨,你这是忘了我接下来还要忙竞赛的事吗,改题的事换别人也能做吧。”
秦琼音没好气:“你还敢说,上个学期好不容易把文言文这部分的成绩提上去了点,打一个假期的游戏,知识点全丢给我了,开学这几张小卷做的,我连看都不想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你帮初谣改题的时候,自己也好好巩固一下,也省了你再花别的时间查缺补漏。”
岑易看了眼自己桌上的语文周末小卷,行吧,这回错得确实惨烈了些,没法儿拒绝。
课前铃响起,秦琼音督促大家别再玩手机,好好午休,便离开了教室。
广播里的音乐还再播放,走廊上的学生纷纷进了教室,嘴上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想逮着最后的两分钟铃声,把肚子里憋不完的话说完。
窗户外的天光很亮,岑易坐在墙侧的阴影里,抬脚伸到纪初谣的椅凳边抵了抵。
“阿菜。”
“嗯?”
纪初谣应了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应得过于自然娴熟了。
侧眸望去时,外头的阳光正好从云雾下缓慢挪开,偏斜的照进教室,少年清隽张扬的脸廓被薄光拓得格外精致好看。
岑易却是因为日光不舒服地眯了下眼,一个反手直接将窗帘拉上,把那缕阳光遮的彻底,这才继续往下道:“你知道的,我接下来会很忙,所以你要配合点,每天早读前把上一天做完的文言文给我检查,懂?”
语调疏疏懒懒的,最后一个尾音,像是带着勾子,向上扬起。
纪初谣看着已经暗下来的教室光线,莫名有些心叹惋惜,但还是如若无事地应道:“知道了。”
————
因为中午秦琼音对纪初谣表现的上心,纪初谣连带下午的语文课,都听得认真了些。
秦琼音把语基选择题讲完,开始讲课内文言翻译的内容。
她把全文翻译在大屏幕上放映出来,道:“课上的时候就让你们把不会的词语解释都标注在书上,一个个懒得动手,周末回家一写作业就原形毕露。还有几个去网上百度翻译的,人家那意译,有些连关键踩分点都没翻出来,填的满满一横线,就拿到一分语意分,觉得自己丢人不。”
她说着用教棒点点投影仪,道:“下面给你们五分钟时间,看看还有哪些句子自己翻译不通顺的,一会儿我抽人起来回答。”
话音落下,班上同学便仰起脑袋,对着屏幕上的翻译大声朗念起来。
五分钟后,秦琼音将ppt切换到新的一页,是《阿房宫赋》第一段的内容,她在班上扫视一圈,部分语文苦手的学生低着脑袋,恨不得把脸贴到桌肚里去。
秦琼音专挑这样的学生起来回答问题:“徐至秦,别低头了,就你了。”
徐至秦发出一声“啊”的懊恼叫苦声,连站起身的动作都显得格外煎熬。
抓抓头发,看着屏幕上的原文,开始磕磕巴巴地翻译:“六国的君主灭亡了,全国统一,呃,蜀地的山光秃秃的,阿房宫建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