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爬上了好汉坡之后,就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进发了。
杜睿琪很喜欢挑战,那些有人走的路她不愿意重复,而是偏偏选择一些丛林小道,有的甚至是她自己开发的路。慢慢地杜睿琪就与其他人走散了,朱青云一直跟在杜睿琪的后面,亦步亦趋。
走过一条小道,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脚下就是一个近90度的陡坡,杜睿琪站在那儿发愣,不敢往下走。
朱青云看在眼里,快步走到前面,小心翼翼地探身下坡,待朱青云下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坡度竟有一人多高,难怪杜睿琪不敢往下跳呢!
朱青云站在下面,向杜睿琪招了招手,说:“下来吧,我接着你!”
杜睿琪犹豫了一下,蹲下去准备往下跳。朱青云双手伸开,准备抱着跳下来的杜睿琪。
杜睿琪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朱青云的怀里。
杜睿琪立马转身,脸颊绯红。朱青云的心也是一阵狂跳。
但是这一次“亲密的接触”却让朱青云的胆子大了很多,从这一刻起,朱青云就紧紧地抓住杜睿琪的手,两人在幽静的山林里正式开始了青涩而又甜蜜的初恋。
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之后,两人在校园里就开始变得形影不离了。
除了上课不能在一起,睡觉不能在一起,其余的时间两人几乎都在一起。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散步,一起去开会,一起周末回家。
师范的三年,他们度过了非常美好的青涩岁月。
转眼就到了毕业分配的时间。按照当时的招生计划,学生基本是哪儿来回哪儿去,更何况杜睿琪家乡的小学根本没有外地的年轻教师愿意去,杜睿琪就只能分配到余河县画眉镇杜家庄小学任教。朱青云却不一样了,三年过去了,朱青云的舅舅王建才已经当上了黄麻镇的党委书纪。
舅舅利用自己的关系,把朱青云分配到了黄麻镇中心小学,这是除县城之外最好的一所小学。
可是朱青云却不想去,他要求分配到杜家庄小学,和杜睿琪在一起。
舅舅王建才当时就被朱青云气得简直要发抖,王建才指着朱青云的鼻子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你知道我为了把你弄到这个学校花费了多大精力吗?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朱青云低着头,不敢看舅舅。
半天朱青云嗫嚅出一句话:“要我留在黄麻镇可以,你把杜睿琪也分配到这里来吧!”
“你——你去吧,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王建才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样,朱青云跟着杜睿琪一起,来到了杜家庄小学当了一名数学老师。
因为他学校是唯一一位年轻的男教师,所以还兼带学校所有班级的体育课,不过学校总共也就五个班。杜睿琪教语文,兼教学校所有班级的音乐课。
两位年轻的教师给杜家庄小学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这个以前从来不上音乐课的学校,现在每天都能听到孩子们欢快的歌声;已经长满了杂草的操场上,朱青云经常和孩子们一起踢足球。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两位年轻活泼的教师。
乡村小学的教学任务很轻松,从来不补课,也没有加班,学生课后几乎没有作业,每天下午四点钟左右就放学了。
杜睿琪和朱青云有了大把的时间来经营两个人的爱情。
他们之间刻骨铭心的第一次,朱青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杜睿琪那殷红的处子之花绽放的时候,他是那么的惊喜,那么的激动——
三年的纯粹之恋,他为她放弃了更好的去处,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杜家庄小学;三年的肌肤之亲,让他认定了这个女人就是自己一辈子要相守的爱人,他非她不娶!
可是——
可是这个女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朱青云不禁仰天泪流!
他使劲儿地揪着自己的一把头发,似乎要把整个头皮都揪下来。
已经吃到嘴里的肉都跑了,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失败呢?朱青云睁着血红的眼睛,环视着这个简陋而又窄小的房间,斑驳的墙壁上依稀还留着两人信手涂鸦的影子。
那个用黑色铅笔勾勒出的轮廓,是杜睿琪的杰作,画的是灯下的朱青云。
杜睿琪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朱青云的粗犷、豪放,长得很有英雄气概。于是在灯光的映衬下,她为朱青云临摹下了他的轮廓。
朱青云也在旁边画了杜睿琪上课的样子,简单的线条,生动的情景,是他们曾经幸福生活的缩影。
如果自己的生命里没有了杜睿琪,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存在的意义;如果杜睿琪真的从自己的身边消失,那么当初毅然决然放弃舅舅的安排来到这个狗不拉屎的杜家庄小学,就是最愚蠢的选择……
朱青云用力地捶打着墙壁,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过脸盘……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时的朱青云,心被活生生剜走了一块,变得鲜血淋漓……
小小的杜家庄,今天格外的热闹。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稳稳地停在了那栋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平房前面。
车门打开,一位瘦高个儿的年轻男子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大红的领带,脸色略显苍白,手里还捧着一朵用红布扎成的大红花,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年轻的男子略显害羞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红花,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是六月的天气太热,小伙子的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他就是新郎官丁志华。
此时二十二岁的杜睿琪正穿着租来的婚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老式的木床,一张桌子和凳子,再找不出多余的家具来。
杜睿琪仅有的几件衣服,只能收纳在自己的箱子里。这个放在角落里的红皮箱,是杜睿琪考上师范的时候,姑妈送给杜睿琪的礼物。
这是杜睿琪唯一的财产,也是今天她能带走的唯一的嫁妆。
“睿琪啊,准备好了吧,小丁开车来啦!”妈妈易海花在门外催促道。
杜睿琪拿起桌子上的那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眼睛被涂得黑黑的一圈眼线,眉毛也画得很浓很粗,脸上的粉底铺得很厚,白白的,看上去就像墙面上的石灰粉,嘴巴也是红红的,这面小镜子无法把杜睿琪的整个脸照进去。
杜睿琪看不到自己整体的化妆后的具体样子,但是看到局部的这些样子,杜睿琪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惨不忍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家里唯一会用化妆品的人就是自己的姑妈,这个妆是按姑妈的标准来化的。
唉,就这样吧,反正好不好看也无所谓了。
“来,志华啊,先进来坐啊,还有司机,都进来坐,喝茶,喝茶,睿琪在里面打扮呢,一会儿就好!”妈妈易海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兴奋。
杜睿琪听到几个人走进厅堂的声音。
厅堂里摆放着一张四方八仙桌,桌子上用一块很花的塑料布蒙着。几只白色的碗里斟满了茶水,一个圆圆的红盘子里放着各种糖果。
四条长板凳放在八仙桌的四边,厅堂中央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长长的案几,上面摆放了两个很大的白萝卜,萝卜上插着的两支红蜡烛正在忘情地燃烧着。
乡村的规矩,家里有喜事,都要在案几上点燃红红的蜡烛,以示喜庆。
“睿琪,好了就出来吧,啊!”妈妈又在催了。
“妈,不着急,让睿琪慢慢准备吧!”这是新女婿丁志华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斯文。
“好,好,不着急,不着急!”易海花高兴地附和道,“你们喝茶啊!”
“妈,待会儿还有两辆公共汽车开过来,您让叔叔婶婶、姑姑舅舅他们家的人都过来,待会儿一起去县城的酒店里参加我和睿琪的婚礼!”丁志华说。
“好,好!上次亲家母跟我说要这样做酒席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了。志华啊,亲家母想得真周到,真不愧是当干部的!”易海花说话的频率和声调都很高,听起来一直处在极其兴奋的状态中。
在乡村嫁女儿,本来都是在娘家和婆家分开请客的,但是丁志华的妈妈却提出全部由男方一起来做这个酒席,而且是放在县城的大酒店里,由他们派车来把女方家的亲戚全部接到酒店里。这样大手笔的联姻酒席在这个小小的杜家村还是头一回,这可是让杜睿琪的父母赚足了面子。
杜睿琪把房门打开,穿着婚纱走了出来。
“哇,新娘子出来啦!”门前聚集的一群人开始欢呼起来。
“看,新娘子化了妆,还穿了婚纱,跟电视上的人一样哦……哇,真漂亮!”门口传来阵阵议论。
丁志华转过身,看到杜睿琪低着头,披着白色的婚纱,就像个仙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