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打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微笑着向我搭起了讪。剃平头,额头右侧一搓毛;瓜子脸显胖,下巴像似削了尖;蝌蚪眉下的葡萄眼,依然那么炯炯有神……体格蛮壮,不显胖。穿西装,打领带,除去微笑,有些严肃。
进一步搭讪,方知他竟然是我多年不见的发小——永鹏。哎!多年不见,乍一听,这伙夫变老板的节奏虽说有点难以置信,但年龄与我相仿的他能有如此作为,我君明也自当敬慕于他。
简短的寒暄,他便主动要求到我开设的饭店坐坐,顾及多年的交情,我欣然答应。
酒菜满桌,一番推杯换盏。他大增的酒量,着实让我意外,我有些招架不住。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为了不使自己喝醉,我只得狡猾点。但,我的狡猾比不上他的聪明,还是被他发了现。他呵呵一笑,不予计较。他三我一,他五我还是一。他这样的让酒胸襟,我反而又感到了些惭愧。
可是,透过他这样的喝法,不免又给人一种在某些方面失意的感觉。不然,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再大度,也不会这么个喝法。直到他接下来的话,更印证了我的猜想,什么“现在的女人宁愿呆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什么“女人变成了鬼,女鬼变成了神,在我心里都是女神”……什么要找到“她”,还要和“她”谈恋爱,娶“她”……乱七八糟的。旁边吃饭的饭友听到后哭笑不得,不过也都没有取笑之意,因为大伙儿都看出了他的酩酊醉意。
他说的是什么,而我又是比谁都清楚的。为了不让他就此胡说下去,我随即把他招进了我的卧室。刚把他扶在床上,倒头就鼾声渐起的他,着实让我措手不及。无奈,这般情形之下,也只得让他在我这先暂住一晚。
看着他酣睡的窘态,我回到饭店的客厅,在柜台前坐了下来。回想着爷爷的话,我猜不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说永鹏这家伙能做我的帮手呢?我曾不止一次把小时候看碟片的事情向爷爷讲过,尤其是永鹏所说的遇鬼经历。可是爷爷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微笑着回避我疑惑的追问。正是爷爷的这些态度,它才得以吸引着我寻求答案。
当然,我一直想在爷爷那里得到我想知道的,并不单单因他是长辈、年长者,比别人阅历广、知道的多的缘故。而是我曾无数次打听到有关我家族的传言,还有寨子里的人对我爷爷那毕恭毕敬的尊崇。
后来,爷爷还是向我告之了一些有关家族的故事。至于爷爷能够透露一些,我想原因不止是我坚定不移的追问态度,或许主要还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对于一些事物有了自行判断的缘故。
眼下,困扰我的便是“帮手”(搭档)一事。想到于此,我让母亲先待我看好饭店,就奔爷爷的住处走去。
爷爷的住处是一老式四合院,四合院经过时代的流转,缩缩减减,现在仅剩的也不过二百余平。除了院门方向,整个院落已被淹没在三面环围的新式楼舍之中。
推开院落的木门,“咯咯…”地声响仿佛让人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里面的小黑听到声音,“汪汪汪!”叫了两声,欢快地跑到了我的身旁,摇起了尾巴。迈脚而入,花草小木,盛盆片景,甚是伊人。仿若置身小花院,别有一番雅趣。
堂屋门前坐着看书的爷爷,像是早知道我要到来似地,便摘下眼镜,合上便缓缓起了身,慈祥的面容朝我微微一笑。接着,他摘下眼前的眼镜,合上书本缓缓起身进了屋。我紧跟其后,朝里走去。
一进堂屋,爷爷示意我关上了门。走到书房,爷爷把书放在了书桌上。我刚欲开口说话,爷爷又示意我闭上了嘴。只见爷爷右手拿起书桌上他自己制作的折子扇一甩而开,走到书架旁,将距离胸前一层的两本厚书左右调换罢,又用扇子微微煽了煽。书架便像现代的自动拉门一样,自左向右缓缓移开。
跟着爷爷走进密室,木质的地板踩在脚下砰砰作响。里面除了又多了排摆满书的书架和一口装有字画的大缸,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
我顺着爷爷的手势走到墙角处的缸前,双手紧握缸沿左右,自左向右用力转动一圈。稍停,还没缓过神来,身后的地面便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响,我随即转身察看。只见书架前空余的地面,那地板自中间向两侧拉缩。就在拉开有一平米见方时,露出的石板又自左向右而拉。顿时,像出入的地窖口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昏黄的光晕从里面发出,照得房间仿若黄昏一般。我走到“地窖”口边上,低头而探,昏黄的光亮的映衬下,齐整的木制阶梯从我面前的东向下延伸。爷爷转到我身旁步入了阶梯,我紧跟其后也慢慢下去。
走在阶梯,一种庄严感仿佛让人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两侧的砖石墙壁上,白色而如玻璃水杯般粗的蜡烛,窜着昏黄的火苗,安静的燃烧着。
下完阶梯,出现在我面前的便是笔直的通道。地面是方形青砖铺就,左右两侧仍是砖石混沏,透过两侧每间隔三五米处安装在墙壁上的蜡烛烛光的照射,整个通道显得整齐而明亮。跟着爷爷在整个地下通道走了十几步,左右两侧便出现了发叉的通道——如同十字路口。爷爷说左侧是“地厅”(地下大厅,听爷爷说像是有什么重大事项议论的地方,至于是干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我也曾不止一次要求去瞧瞧,弄个明白,但每次都被爷爷搪塞。就算被我追问的不耐烦了,他也只是说不是时候之类的话回避我。),右侧是机关重重的“地狱”。
沿着左侧通往地厅通道走了五六步,这个通道的左右两侧便又叉出了两条通道。爷爷再次拒绝了我进地厅的想法,领我拐进了此刻右侧通道,爷爷说这是绕过地厅的通道。顺着此时自东向西的通道,再右拐,爷爷便领我到了一条相较于其它通道较暗的通道,而且越往里,长明灯越屈指可数,甚至还透露着阴森森地恐惧。
借着微弱的灯光,走了数十步,爷爷的目光便不停地打量着右侧的墙壁,像是寻找什么。突然,爷爷在一长明灯下驻留了脚步,与其它长明灯相较也并无特别之处。当爷爷伸手摸了摸长明灯座下的石块时,长明灯便随着灯座缓缓缩进了墙壁。紧接着,旁边的一座石门伴随着“轰隆隆”地声响,便又缓缓上升而开。
一进里面,爷爷就熟悉的在门口右侧的墙壁上寻摸到一块石块,用力朝里一推,石门下降而闭。室内顿时一片黑暗。阴冷的寒意袭来,加深了我内心的恐惧,我朝爷爷身边靠了靠,爷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予以安抚。
黑暗中,我隐隐约约看到爷爷把扇子一合插进了墙壁上的什么里面,然后又像是顺时针拧了两圈。只听拧转时,发出的两声“咯吱!”之后,室顶上方便又“啪嗒!”一声缓缓伸出了一支燃着的蜡烛,逾来逾亮,照亮了整个室内。
爷爷取出扇子时,我才知道他是把扇子插进了墙壁上一个铜制的太极盘里的黑色的鱼眼里。我转身环视室内,面前并列排序的石棺木裹,吓得我双腿瘫软,一个踉跄后退贴在了墙面。爷爷一声叹息,连连摇头,
为了不让爷爷低看于我,我鼓起勇气,使尽余力挺直了腰杆。我欲急步于爷爷面前,突然我一不小心一脚踢在了棺材前的一只陶罐上,陶罐应声倒地,“啪!”滚撞在棺材上,就碎了。
爷爷吓了一跳,顾不得责怪于我,连忙跑到案台前从摆满的竹筒中,选了一只。嘴里念叨了句:“回来吧,可怜的孩子。”随即摘掉封口的黑布,持扇的右手一挥,在半空中划了个圈引向一只新罐子前,就把竹筒里像灰的东西倒在了里面一点。这时,我看到室内的一缕青烟飘进了那个陶罐里。
接着,爷爷娴熟而又麻利地将竹筒的口塞好,随手往案台的方向一甩,竹筒便安稳地摆放在了原处。等我回过头时,爷爷竟然已用四四方方的黄色纸张封住了陶罐口,并不忘使唤我取出案台前抽屉内的圆形红色漆盒。靠近案台,我才看到每只封口的黑布上面,都用红色字迹标着性别和大致年龄。
我取出漆盒递给爷爷时,爷爷示意我打开,我照做。里面是红色有些粘稠的液体。爷爷连忙用左手食指蘸了蘸,就沿着陶罐口在黄色纸张上面画了一圈,然后又蘸了一下,画了条“s”形的分隔线和两个对称的圆点。完罢,将折扇甩开,对准陶罐口一挥,印迹如金光乍亮,瞬间而干。
对于我的惊愕与疑惑,爷爷解释说竹筒里装的是死者生前衣物之类的用品烧成的灰烬,棺材里安放的则是裸尸,陶罐里是魂魄。爷爷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