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么一说,那天在苏家还真是劫后余生啊,倘若不是那个好心的邻居,那么你现在...我真的想都不敢想。”孙媛媛一手拄着马克杯,另一手按着胸口,素颜如雪的小脸皱起,惊魂未定,转而,怒斥,“经年来,你掏心掏肺帮助他们苏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他们方能避苦趋乐,安身立命,他们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梁冉抿了口热牛奶,哂笑,“不劳而获,容易使人得寸进尺,要不怎么都说帮人要有个限度呢?六年来,苏家长期伸手问紫怡要钱,这起初他们或许还会不好意思,可是,一旦次数多了,他们便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久而久之,他们不仅心安理得地一味接受,还掩耳盗铃地觉得紫怡的钱就是他们的钱,但凡问紫怡要钱,都跟伸手进自己口袋里似的,毫无愧色。”
停顿少许,梁冉伸长胳膊,探身,把握在手心里的马克杯搁放在茶几上,随后,变换了下坐姿,“一下子,紫怡说要走,并且,从此不再回来了,别久情疏,他们焉能不担心日后他们苏家要是再遇难关,紫怡这个昔日姐妹会否一如既往地帮助他们,眼看既得利益摇摇欲坠,自然狗急跳墙。”
赵亦菲点头,“冉冉说得没错,何况,这中间还隔了一个道貌岸然的苏珩,他对紫怡久有存心,只是,望洋兴叹,从而,不得已压抑自己的内心,奈何,越是压抑,越是渴望一亲芳泽,如此,日子久了,怎能不走火入魔?”
孟紫怡双手握紧热气腾腾的马克杯,只是,杯中牛奶纵然再烫,也烫不暖孟紫怡拔凉的心,她呼了一口气,感叹,“与其授之于鱼,倒不如授之以渔,或许这几年,我真的错了,接济过度,助长了苏家人的贪婪,又或者…人心隔肚皮,一直以来,无非是我自己不拿自己当外人罢了,人家纯粹拿我当提款机。”
随而,孟紫怡扭身,把手中的马克杯轻搁在身侧的电话桌上,清冷开腔,“不过,最令我心寒的莫过于苏珩,单单因为爱而不得,他就可以伤心病狂么?难道他忘了当初苏沁出事,他是如何唾弃严羽的吗?”
“哼,这苏珩甚至还不如严羽呢,若说严羽是真小人,那么苏珩无疑是伪君子,常言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当日你没着了他的道,合该感谢老天爷保佑。”孙媛媛义愤填膺,清眸冷如霜雪,“坏人作恶,总会找五花八门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小怡,你且看着吧,一旦苏家人得知你回来了,他们势必找上门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花式作妖。”
孟紫怡不知被哪句话戳中了笑点,倾身,揽抱住孙媛媛,“你放心,这次哪怕苏家人把我这房子哭塌了,我也不会再养虎为患了。”
“那苏沁工作的事?”梁冉水眸沉静,一针见血。
孟紫怡重新拎起马克杯,浅抿一口温度适中的热牛奶,然后,她淡淡一笑,梨涡清媚,仿似月中聚雪,“公事公办即可,凯东集团作为b市商界龙头,首屈一指,岂可因为私怨,无理解雇一个员工,不过,鉴于苏沁现今身处的部门过于重要,堪称凯东集团的钱袋子啊,不得不防,靖扬说会把她调去建筑部,给郭希莱当助理。”
“什么?给郭希莱当助理?”瑶音未落,孙媛媛、赵亦菲和梁冉三人均不约而同惊圆了眼睛,半晌,梁冉噗嗤一笑,她一会儿拍掌,一会儿竖拇指,欢嚷,“高,好一招借刀杀人,不得不说胡靖扬还真会折腾人啊,他是存心想让苏沁熬不住,自己卷铺盖走人吧?”
孟紫怡不以为然,“我倒不那么认为,对待一个女人,靖扬尚且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我估计他应该是真打算看在我的情面上,暂且给苏沁留一条活路,若是苏沁见好就收,从此,安分守己,他便允许苏沁继续留在凯东集团偏安一隅,反之,苏沁则是自寻死路。然而,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不能没人看着,郭希莱就是最好的人选,放眼整个凯东集团,除了沈江之外,若说谁最得靖扬信任,那么,笃定是郭希莱。”
赵亦菲赞同孟紫怡的说法,不偏不倚,补充,“我对这个郭希莱还是有些了解的,且不论,人品如何,她对靖扬的忠心,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句,可昭日月,所以,把苏沁交给郭希莱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话语中途,赵亦菲掩唇而笑,“何况,不管靖扬蓄意与否,以郭希莱那蛮横泼辣的性格,苏沁在她手底下工作,定然没好果子吃,就等着被磋磨吧,如此,也算是变相给我们紫怡出了口恶气。”
“那岂非歪打正着?”孙媛媛也跟着乐呵起来。
然而,梁冉却有些惴惴不安,“说起这郭希莱啊,当年,她是怎么找亦菲麻烦的,我可历历在目,从而,不免忧心紫怡。这次复婚,胡靖扬明显是奔着堂而皇之去的,想必郭希莱很快就会得悉紫怡胡太太的身份,你们说,她死心塌地,单恋胡靖扬这么多年,万一受不住刺激,郭希莱会不会铤而走险,伤害紫怡啊?”
孙媛媛听后,脸上的笑容速即一僵,接着,惊慌地抱紧孟紫怡,孟紫怡的心蓦地一提,眼波恐怯,素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
赵亦菲愣了愣,尔后,摇头轻笑,“放心吧,不会的,按照我对郭希莱的了解,她不会因为靖扬已婚,就轻易死心,然而,她或许会兴风作浪,离间紫怡和靖扬,却绝不会剑走偏锋,我承认,郭希莱这人蛮横泼辣,但未至于穷凶极恶,否则,我当年就不止受些窝囊气这么简单了。况且,紫怡和我不一样,彼时的我,投鼠忌器,惟恐事情败露,不得不忍气吞声,且看紫怡光明正大,怕她郭希莱什么?”
转而,话音未落,赵亦菲幽幽一叹,兔死狐悲,些许同情郭希莱,“唉,你们说,一个人何等痴情,才会孤注一掷耗费自己十几年的时光,踏破红尘去争取另一个人的垂青。”
孟紫怡仿佛被赵亦菲感染了,忧惶褪去,冷静复苏,她轻轻摇头,“反正我是理解不了,就像我无法理解苏沁为何对靖扬如此执着,哪怕她早前是单方面误会了靖扬喜欢她,从而,泥足深陷,可误会澄清后呢,为什么她还要自欺欺人?”
“因为人人都想过好日子,不想过苦日子。”梁冉攥起马克杯,饮尽杯中热牛奶。
话音刚落,保姆王阿姨走进客厅,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笑语,“太太,火锅的食材,我都准备好了,请您和您的朋友移步到餐厅用餐吧。”
王阿姨笑盈盈的话音,旋而,驱散了客厅里的沉重氛围,姐妹四人速即食指大动,哪里还顾得上多愁善感啊?顷刻,如同孩子般争先恐后奔赴餐厅,祭五脏庙去。
胡靖扬原是不用保姆的,可是,孟紫怡怀孕了,辛劳不得,加之,他又不能整日待在家里,无法时时刻刻照顾她,再者,几个月后,孟紫怡肚子大了,届时,行动不便,身边不能没有人,于是,胡靖扬便千挑万选了王阿姨,王阿姨日夜都会在家里,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出来打扰他们夫妻俩。
孟紫怡回国后,没再去事务所上班,专心留在家里安胎,看看书,或者听听音乐,若是胡靖扬回来得早,晚饭过后,他就会陪着孟紫怡在小区里悠闲散步,反之,则由王阿姨代劳,日子过得平淡而怡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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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沁打从调到建筑部,给郭希莱当助理后,日子没一天过得舒心的,对比起现在水深火热的日子,苏沁何其怀念从前在财务部的那段时光啊,哪怕最尖酸刻薄的秦晓,也比建筑部这帮落井下石的牛鬼神蛇要温和得多。
又是一个加班晚归的日子,苏沁驱车,冒着鹅毛大雪,穿越流光溢彩,奔驰于四通八达的马路,纵使冰封雪飘,可临近春节了,街道上,哪怕是到了这个点数,也依旧繁华热闹,然而,苏沁的心却无比寂寥,很是思念孟紫怡。
小怡,若然你还在b市,那么你笃定会为我披荆斩棘,助我摆脱目前的水深火热,如此,我何至于沦落如斯啊。小怡,对不起,是我未及珍惜我们难能可贵的友谊,你走后,我势孤力薄,雪压霜欺,日子过得很惨。小怡,你回来吧,岁暮天寒,你孤身一人在外,做什么呢?你快点回来吧,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我们一起过年。
苏沁双手握紧方向盘,悔恨莫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回到家,苏沁方一推门而入,苏母歇斯底里的哭嚎,随即,传入耳朵,“儿子啊,怎么会这样?你在外面欠下这么多钱,是想要逼死咱们全家吗?”
“孽子,你那小公司这么多年来,全靠陈辉撑着,去年,陈辉退股,出国留学,我就说了,你们剩下的这几个合伙人无一是做生意的料,早让你别发老板的梦了,脚踏实地找份工作,可你愣是不听,果不其然,陈辉一走,你那小公司的经营每况愈下,别说力挽狂澜了,你现在欠了人家三百万啊,你让我们苏家怎么还?”苏父老泪纵横,痛心疾首,斥骂。
苏沁听得毛骨悚然,顿时,不寒而栗,惊问,“什么?哥,你欠了人家三百万?”
苏珩无地自容,宛若缩头乌龟般趴在餐桌上痛哭,苏母见到苏沁,就像见到救星似的,霍地,从餐椅上起身,跌跌撞撞,冲到苏沁跟前,握住她的手,热泪滂沱,“小沁,你一定要救你哥,一定要救我们苏家啊……”
可是,苏沁却不似以往贴心柔声细语安抚苏母,她抽回自己的手,怒气冲冲,走到苏珩侧旁,用力推打他,“你说啊,怎么回事?几个月前,我不是才从小怡那里借了两百万给你还债吗?你怎的又欠了人家这么多钱?还有,你那三个合伙人呢,公司欠债,他们不用跟着一起还吗?凭什么要你一个人全包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苏父忙不迭附和,“对对对,阿珩,赶紧找你的那些合伙人一起商量去,要是平摊下来,每人只需还七十多万的话,那么爸妈这里还有些积蓄,然后,再向亲戚朋友借点,没准能助你度过难关。”
怎料,苏珩听了,非但一语不发,双手还猛揪头发,苏母则跌坐在地上,捂脸,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上次公司出现危机,小珩那三个合伙人半点忙都帮不上…呜呜…后来,小沁从孟紫怡那里借到了钱,我就让小珩把他那三个合伙人都踢出公司了,现下,他们都退股了,公司是我们小珩一个人的…呜呜……”
闻言,苏父懊恨闭眼,拳头用力砸了下餐桌,苏沁欲哭无泪,扶额,“妈,您…让我说您什么,好呢?”
苏母满脸泪痕,手脚虚浮,立起身,她晃晃悠悠走到苏沁跟前,双手攥上苏沁胳膊,泣道,“小沁,赶紧找孟紫怡吧,这么大一笔钱,除了她,我们还能找谁啊?做人要饮水思源,我们家照顾了她六年,她岂能无情无义?”
“你说的照顾,不外乎偶尔叫人家上来吃顿饭,人家又不是穷得没饭吃,何况,从前,你对小怡的关怀和温暖,都是掺了杂质的,你扪心自问,假如小怡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你会这么和颜悦色地待她吗?”苏父腾地起身,怒目切齿,瞪视着强词夺理的苏母,继而,他悲痛地阖了阖眼,接着,睁开,满目疮痍,“老穆把什么都告诉我了,真是造孽啊,你们怎能合伙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呢?现在,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想要求助人家小怡,你以为你脸大啊?”
苏母声嘶力竭,哭吼,“你当我想啊?我这不是怕她走了以后,咱们苏家遇事,求助无门吗?再者,小珩为了她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小沁喜欢她前夫,我这么做,也是可怜我儿子,以及为我女儿彻底断了孟紫怡和她前夫死灰复燃的可能,从而,放手一搏,我哪里错了?是孟紫怡她小气。”随而,苏母偏头,泪眸狰狞,望向懊丧不已的苏沁,“小沁,赶紧打给孟紫怡,非要她帮我们不可。”
“妈,小怡电话都关机了,我打给她有用吗?”苏沁心余力绌,哭嚷,“自从二十天前,偶然撞见她开过一次机后,我每天都疯狂地打她手机好多回,奈何,再也没碰到过她开机...呜呜...都是我咎由自取……”
“完了,完了……”苏母惊恐万状,腿一软,险些栽倒,伫立在旁的苏沁忙不迭扶住苏母。
苏母黔驴技穷,伏在苏沁肩头,放声大哭,眼见全家人愁云惨雾,苏沁拧眉,纠结开腔,“要不…我打给林奇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