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起了他的衣袍,撩起了他束着的长发。此后山高水远,仅他二人同走。
“走吧。”
戚临与钟情并肩而行,行向来时的路。现在思来,其实戚临也不知为何当时钟情愿意和他离开,只肖那时他满心欢喜,便顾不得其他,更没闲心去思考个中缘由。
下山的路似乎格外的长,霜雪变作青木,层层绿意向外铺开。
钟情偏过头,手上轻轻动作,牵起了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这双手与他的人不太相同,带着温热的触感,他十指纤长,分明的骨节膈着戚临的手指。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剑茧,在戚临的手背上微微摩挲着,有些痒。
戚临也侧过头看他,这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场景,那个时候他们不过是走下雁苍山,在山下的城镇中逗留了数日,一路上一直都是他在挑起话题,钟情淡淡地回应几句,却从未有过这般主动地时候。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教他在梦中对这段往事添油加醋。
“钟情。”他喃喃地叫他。
“我在。”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模糊,但却是少有的温柔。
“我找不到你了。”戚临说。仿佛在诉苦一般,他在五百年后找不到钟情,梦外的世界里像是只剩下了他一人。
“我在。”对方还是这样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是收紧了些。
戚临想,他会骗人了,他压根就没有半点的影子。
钟情的另一只手扫过他额前碎发,欺身便在上面落下一个吻。他的动作很轻,也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在戚临的脸上细细描摹,顺着那双眼摸上他的鼻,最后落在戚临的唇上。
他们在梦里亲吻。
从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般温情的时候,但从来没有一次能让戚临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的心愈跳愈快,像是一面小鼓,砰砰地响个不停,险些就要让他闯不上气来。
他的头埋在钟情的颈窝里,双手狠狠地扣着他的腰,似是怕人逃脱了一样。
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钟情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廓上,教他有些心猿意马。
戚临暗自唾弃着自己,老大不小的一个人了,却还是只能在梦里满足自己的那点见不得人的私心。
这一觉他睡得又沉又久,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才终于从梦境脱出,悠悠转醒。
卧房外穿来零零碎碎的声响,也不知道那位柳队长在捣鼓些什么。戚临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上,懒懒散散地就走了出去。
家里的地板是木制的,并不会特别凉,这个天气踩在上面倒也舒服。可等到天气一冷,就不一定是这回事了。戚临不禁开始盘算起买块地毯的计划,这样冬天的时候他也可以光着脚在上面撒野奔跑。
甫一开门,他便瞧见了在厨房里动作的柳闻归,食物的香气也在顷刻间扑面而来。
有虾。
说实在戚临对虾这一类的东西当真是又爱又恨。因为他们总能让他的付出与回报并不相配。
似乎是察觉到了戚临靠近的脚步声,柳闻归半侧过身,说道:“去洗脸,等会就可以吃了。”
戚临思索了一会,决定把那句“你能不能帮我剥个虾”给咽回去。
厨房溢出的香味十分勾人,单是闻着戚临就已经能想象出柳闻归的手艺究竟有多好。他拧着毛巾,冲着那边喊道:“你婚配了不曾。”
虽然这人相貌欠佳了些,但毕竟有此技傍身,想来应该也是不缺道侣的。
铁铲撞上锅底,发出混浊的声响,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动静。
戚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把毛巾挂上不锈钢架,那边依旧没有回应。
他本以为柳闻归没有听到,想要再问一遍,却不想被一声门铃打断了话头。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敲门声。门外的那个人似乎很急,前一声门铃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混合双打。
戚临瞅了厨房一眼,发现柳闻归还是一脸呆滞地站在那里,手上动作机械,眼睛无神地看着锅。这个后生倒是害羞得很,无意间的触碰会使他不自在,随口一问的问题也会让他不知所措。
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经不起逗。也许他们剑修都是这样的性格,毕竟自己最初认识钟情的时候,对方也总是在他的撩拨下红了耳垂不愿理他。
戚临这么想着,也认命似地去帮他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年,他似乎没有预料到门会这么快的突然打开,手还僵在半空,瞧着有些傻气。
他同戚临在门的两侧面面相觑,后者张了张嘴,但又像是喉头干涩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来者穿着一件白色短打,背上负着一柄长剑。他的头发只比戚临短上一点,用木钗固定在脑后。这样一副装扮,想必走在街上定是会引得人们驻足张望。这样一副装扮,也当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我是走错了吗?”那个朝里边望了一眼,疑惑地说道。
这人到底不是他。
戚临愈发地觉得自己脑子坏了,见谁都觉得对方身上有钟情的影子。这个人身上的气质是与钟情如出一辙,眉目也有几分的相似,可他一开口,前面的那些相似都如假象一般纷纷消散,向戚临昭示着这人并不是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