睇望着向来冷静沈默的次子,靖亲王只能点点头。「命人细心地找了。只盼天可怜见,别让这麽个小女孩儿,才七岁就夭折在歹人手里……」
「焰儿!」如珍急忙将儿子拉来身边,柔声说道:「甭伤心、甭难过啊!就算你和锦绣没有缘分,咱们大清朝文武百官里头,还有那麽多闺秀让你挑,你也年轻,慢慢挑,哦?」
「阿玛,和纳兰家的亲事,已经因为纳兰大人的死而不算数了吗?」庆焰对母亲多余的安慰置若罔闻,直勾勾的问父亲。
「胡说!只要能找回锦绣,自当把她接入王府抚养,待时机成熟,你们一样要成亲!」靖亲王叱暍,双目光炯。「怎麽,你不肯?难道你跟你娘一样的心思,想的是锦绣的家世身分?」对于侧福晋浅短的眼光,他清楚不过。
庆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翠玉,紧握在手。晶润的绿玉,巧夺天工地精镂成碧翠蝴蝶,蝶身上有「金玉为对,白首鸳鸯」的字样,两头搭衬丹红的缨络流苏,一见便知是价值连城的上品。这,便是他与锦绣的定亲信物。犹记得锦绣所持的信物是支金钗,上头镶着金蝶,钗身提写着「梧桐相待,彩蝶成双」。
「阿玛,只要信物还在,我绝不会不认。」庆焰清秀的脸上,是沈着坚毅的表情,声音铿锵,「锦绣于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寻遍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教金蝶再和玉蝶成双!」
七岁的锦绣,或许他还来不及爱上,但一份认定了的执着,早在他的脑海中根深柢固。
对于儿子重情义的诺言,靖亲王深感赞赏、安慰;侧福晋却不这麽想。只是在王爷面前,她不好多说什麽。只祈求快些寻到锦绣的尸体,让笨脑袋的儿子不用再等下去。
庆焰凝视着手中的碧玉蝶,回忆着锦绣。这几年基于同为京官之便,纳兰大人常携女儿到王府拜访。小锦绣是个爱笑的标致女孩,笑容特别甜美,她的甜笑能令他开怀……只有她……
桃子熊甜蜜口袋046 舞夜《将军迷迭香》 kwleigh扫描 ikeno6校对
第一章
康熙四十三年,立夏时节,顺天府北京城。
一匹骏马踏着健实的步子,停在靖亲王府门前,马背上的人轻巧回身跃下。
那是一个英姿翩翩、轩伟顽长的年轻男子,他的面容俊秀冷酷,细长的眼眸深邃寒亮,似严冬中布满星辰的夜幕,光灿却又冰冽。
门房赶忙上前把马牵住,弯腰恭喊:「将军,您回府啦!」
被称为「将军」的年轻男子正是庆焰,现在的他,封有镇国将军的职位,身兼御前大臣、御前带刀护卫之职。他昂挺而冷俊,淡漠的眼光瞥了一下停在王府门前的几台宫轿。
「又有人来送礼祝贺?」他冷问。
门房笑着唯诺应道:「是啊!虽说是成端郡王喜获麟儿,可那也是咱们亲王爷的孙子,官爷们的满月礼,是两边都忙着送呢!」
成端郡王即靖亲王的嫡长世子庆照。三年前他受皇上册封指婚,获赐郡王府第。近来儿子满月,不知多少王公大臣往亲王府和郡王府两头送贺礼,恭贺巴结。
对于大哥的意气风发,庆焰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他转头传唤随侍,「小栗子,去我房里拿便衣给我换上,我现在不想进府。」
「喳!」小栗子依着话,轻溜地进了王府,给主子拿套替换的便衣。
府里的人都知道,三年前嫡长世子让万岁爷指婚赐封后,靖王侧福晋就开始对庆焰的婚事唠叨起来。
她抱怨皇帝没替同样在朝为宫的儿子着想、埋怨靖王没在万岁爷面前提醒云云,更气怨儿子还死守着早在十年前就无以为望的誓约!
这会儿成端郡王弄璋,她眼见身为郡王母亲的纳岚福晋怀里抱着金孙,靖王也自然是「见孙眼开」!为了藉由孙子争回注意力,对着庆焰又有多少叨絮话语,就不难想象了。
偏偏庆焰不喜欢听母亲罗唆,这下索性就避着不在这时候进府,宁可在府外换下朝服,另往他处求清静。
☆☆☆
北京八大胡同中,赌坊、酒楼、烟窟栉比鳞次,穿梭其问的赌徒、寻芳客川流不息,喧哗嘈杂的热闹声响充斥在各处。
各大酒楼花坊间,「千芳楼」乃是翘楚之一。酒楼内装衬得华丽豪阔,服侍客人的花娘个个姿色在一定的水准之上,加以精致的酒菜,令来此寻乐的有钱大爷能够欢畅其快,动辄数十上百的银两花费,也在所不惜。
庆焰给了随侍几两银打发他去玩,并要酒楼的人在一处楼苑另辟间空房,独自酌饮。
他靠坐在窗边,薄暮夕阳的斜红映照在他麦色的冷俊面容上。他直接就壶嘴而饮,冷眼俯瞰街楼中来去的人群,静默地吞下浓烈的酿液,在这专为雅士所设的幽静厢房里,放纵思维游走……
可笑他与大哥同年出世,不过晚数月,所遇却从来都是天差地别!嫡出与庶出的差别待遇不提,就连牵红线的月老都跟着大小眼!
大哥不仅受封高官厚禄、娶得倾城绝世的美妻,甚至众望所归地连子嗣也有了!而他,追寻已久的未婚妻,仍旧是音讯杳然……
十年来,他托了所有往来于各省间的商旅多加打探,自己偶也趁公务之便走访民间。
十年了,毫无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寻获的机会愈发渺茫。
他坚守了十年看来无望的婚约乃众所皆知,评价则是毁誉参半。
姑娘们倾慕他的执着专一,欣羡他对锦绣的情深意重,恨不能化身为他的未婚妻,飞到这多情的将军身边。男人则多持鄙夷之心看待。大丈夫何患无妻,他们认为他该娶家世更显赫的女子,以助前途平顺才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庆焰吟起宋朝苏轼的一段诗词,如同心情写照。
他常想着,锦绣会不会已成千里中无人祭祀、看照的某一孤冢,而她无可依靠的凄凉,却是他无法知道的?抑或早已长成,在辗转红尘问与他屡次擦身而过,不得相识?他还要等多久?当真要等至鬓发成霜,仍未能竟?
睊着佩在腰间的碧玉蝶,相伴随身十载,提醒他还有一段似断非断的情缘。耗时的等待不具意义,他知道;然而这信物恰若锁咒般牵系着他,教他不顾旁人非议,继续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一点需要奇迹的可能……
sāиjιūsんūщū.νιρ(sanjiushuwu,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