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安很忙,不过他就算是再忙,晚上下班的时候都会跟她聊一会天,都是姜以茉看着疲惫的脸,不忍心跟他多聊一会,让他早点休息。
一直到快过年的时候,距离他上次说的回程日期已经到了。
等到打视频的时候,看见他在打包的时候,她便开心地说道:“你明天几点钟的机票?我去机场接你!”
苏瑾安叠衣服的动作一顿,然后拿着手机凑近他的脸,十分认真地说道:“茉茉,我可能会直接去江城,我这次跟我老师会直接去江城,那里是病毒的始发地,现在情况有些严峻。”
姜以茉脸上满是不开心,其实他才走了一个星期,她便觉得他走了很久似的,她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瑾安顿了顿,许久才回到道:“我不知道!”
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从那天通过视频过后,她也没再问过他什么时候来,电视新闻里面已经开始报道了这次的疫情。
头一次,姜以茉打开新闻联播,她一个人在家里,现在手机都比较少玩,拿起苏瑾安给她买的那些书来看,这样才会感觉时间过得快一点。
所以在突然打开新闻联播,疫情似乎一夜之间就已经严重了许多。
各种大篇幅的报道,出现人传人的迹象,而且还没有治愈的方法,一直到被传染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有医护人员被感染,然后再走人死去!
姜以茉想起苏瑾安说的那个十分复杂的病毒,他是跟随他老师直接去的江城医院。
现在的江城是最为严重的。
等到晚上的时候,她一连给他打了好几个视频电话,都没有人接,姜以茉就一直等着他给她打过来。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他才打了视频过来,才两天没有看到,姜以茉便觉得他似乎要憔悴了许多,以前清明深邃的眸子里带着血丝,眼底满是乌青。
她知道,苏瑾安只要睡眠不好肯定就会出现血丝,脸色也不会好,这也是在家里,他会每天晚上喝一杯牛奶,然后十分规律地休息,就是为了让自己第二天早上的状态达到最好。
他现在这个模样,显然是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你才下班吗?”她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以前就算工作太忙,他也会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只是这会,他头发都长长了一些,好像好久都没有理了,胡茬都长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
一时之间,她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鼻头微酸,想说又说不出来。
苏瑾安唇角带着笑容,问道:“怎么不说话?”
好一会,姜以茉才说道:“我听说你们有医护人员都被感染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
“嗯!不过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现在的局势很严峻,你没事也要少出门,还有就是,多备一点口罩消毒液在家里,买菜这些一次多买一点,不要去人口聚集的地方,知道吗?”
姜以茉点了点头,只能听他的话,他是一个医生,她除了让他小心一点,注意防护以外,早日攻克病毒,她没法再说些别的什么。
“嗯!我会注意的!”苏瑾安点了点头。
“好!那你早点休息!”姜以茉有些不舍的说道,虽然她还想跟他聊天,但是更希望他早点睡觉。
姜以茉身在巴城,对于疫情这种东西还没太大的感觉,不过她还是听了苏瑾安的话,去买了一些口罩,因为这个时候,只有一部分的人重视了起来,城里口罩也少了很多,后来她去郊区得药店才买到了一些。
那个时候,姜以茉还不明白这个病情有多严重,直到传来江城被封了,只许进,不准出,这个时候,全国的百姓似乎才真正的注意到这个疫情的严重性。
楼下的药店的口罩没货,消毒水酒精全部都没有了。
姜以茉第一时间给自己妈妈打电话过去,让她不要到处去串门。
幸好她妈平时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喜欢走亲访友的,她还没有那么地担心。
她挨个给自己的亲戚又打了电话,提醒他们注意。
姜以茉每天都在关注着电视里面的新闻内容,每天都在通报感染新增的数字,还有死亡的数字,已经有许多的医护人员被感染,甚至去世了。
她每天看着,都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尤其是苏瑾安这会在江城,她更加地寝食难安。
在刷微博的时候,她才看见上面各种医疗用品短缺,口罩延长时间使用,穿上防护服里面就得穿尿不湿,为了不浪费防护服,避免上厕所,而减少喝水的次数。
姜以茉没有办法想象苏瑾安那样一个干净到有洁癖的的男人,如何能够忍受穿尿不湿?
他这样已经多久了?每次视频的时候,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从来没有跟她说过那些事情。
病人越来越多,医护人员短缺,物资问题的短缺,铺天盖地的在网上引起一片哗然。
许多医护人员连轴转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休息,如果是普通的护士都已经是这样了,那么苏瑾安身为一个感染科的主任,只会更加地忙碌。
姜以茉每一次刷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心情便越发的沉重起来。
家里已经催促她好几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家里的所有大巴已经都停运了,不过自己驱车还是可以回家的,只是这会,她完全不想回家。
巴城与江城不算远,在封城的当天,凌晨时分,至少跑出来数十万人数,疫情席卷了全国。
姜以茉的精神每天也是处于高压状态的,她每天都要和苏瑾安说上一两句话才会安心。
只是突然的,他从以前的视频,到最后只有语音,或者是一两句话,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每天关注的新闻里就有说过,那些病人与家属分隔两地,结果联系着联系着就没有音讯了,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对方已经去世了。
姜以茉根本不敢往这边想,一连半个月,她都没有出过门,她分明在一个很安全的环境中,却每天都如坐针毡,直到苏瑾安没有再跟她视频的时候,她才终于受不了。
江城人民医院,一栋楼中,连走廊上都是病人,门诊处还有许多没有床位的病人在那拥挤着,很乱,尤其是得了这病的病人心情压力很大。
这种情况下就算平日里素质较好的人这会心情十分的恶劣,易怒,脾气也易暴躁。
“苏医生,你电话已经响了很多次了,应该挺着急的,要不要接起来?”护士拿过来已经充好电的手机。
苏瑾安这会躺在床上,脸上还插着氧气。
他脸色很难看,他已经感染了五天了,也有五天没有跟她视频电话过,可能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因为太疲累,所以导致抵抗力降低,所以他从初诊到现在的重症才转换的很快。
原本他是不想让她担心的,作为一个医生他也从来没有害怕过这个病毒,只是现在作为一个病患躺在这里。
他才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那种无能无力,只能将自己生死交给别人的那种无奈。
“帮我拿过来吧!”他动了动略显干涩的薄唇。
他是个医生,所以知道这个病的可怕,如果幸运,他有可能会被治好,也有可能治不好,如果这是他最后的一段时间,他还是想要多看看她!
即使知道她肯定会伤心,肯定会哭。
姜以茉打来的是视频电话,他手指在接听的地方停顿了一下,还是按了下去。
才刚刚一按下去,看见那张在他脑海已经萦绕了千百遍的小脸时,他唇角才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个人相对了好几秒,镜头另一边,与他猜想的一样,一句话都还没说,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苏瑾安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表现的轻松一点。
他启唇,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柔,只是还能感觉到他说话还是有一些费力。
“别哭,我这还没怎么呢!你就哭得这么惨,要是我真的……”
“你别胡说,才没有那种可能!”姜以茉直接打断他的话,整个人的眼睛都瞪圆了,要不是隔着屏幕,苏瑾安保证,她会直接给他打过来。
姜以茉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作泣不成声。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人打了一个视频,姜以茉一句话都没说,全程都是在哭,通常这种情况下,都是家人安慰病人的多,多数患者的心情更加地糟糕,所以才需要家人的安慰。
到了苏瑾安这里,倒是变成了他一个病人在安慰她。
“好了,你……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就……就这样看着你就行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看着,直到有护士来叫苏瑾安做检查,才迫不得已的挂断了。
一挂断电话,姜以茉身边被泪打湿的纸都已经堆了好大一堆了。
只是等她挂断电话,姜以茉便再也待不住了。
只是片刻,她内心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上网去查询了各种可以去江城支援的志愿者。
只是人家大多数要求的报名条件至少都要有护士的基础,而且她自己本身还有慢性病,更加地不符合条件。
一个半天,她都在看各种帖子,才看到了一个楼主说自己家里有一大车的米想要捐献,可是却没人愿意运过去。
她直接打了电话过去,说愿意帮忙。
那个楼主家里是买大米的,老板看见来的真的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愣了愣。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你要帮忙把这些东西运去江城,你要知道,江城这个时候可不比以前,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姜以茉十分诚恳的说道:“我知道!这些我都明白,老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捐款的物资送到第一线的。”
“那行,你到时候一定要说是我这江阳门鲜米店送的,最好到时候给我弄个锦旗或者证书,感谢信也行!”那个老板笑着说道。
姜以茉唇角抽了抽,勉强给他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我尽量吧!”
“对了,这种情况下,你还敢往江城去,你那是不是有亲人在那啊!”老板又问道。
“嗯嗯!很重要的人!”姜以茉点了点头。
那老板看着她这么坚决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面给她拿出了两个n95的口罩给她。
“得,这两个我还是通朋友好不容易弄到的,你注意点防护啊!”老板关心地说道。
“好!”姜以茉点了点头。
今天也是大年三十,有很多家庭在开心的过年也有很多家庭在辛酸中度过这一次没法团圆的春节。
姜以茉也给自己的家人打过了电话以后才开始启程,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楼下小区被封了,不能出去,所以就不回去过年了。
等说好后,她直接上了驾驶位,这小货车也是老板的,她虽然没有开过这种,不过也挺简单的,这段时间,因为疫情的原因,路上的车子也少了很多。
只是在中途休息的时候,姜以茉突然接到了苏瑾安打来的电话,这也是第一次她不想接到他的电话,也可以说是有点不敢。
不过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接了。
她在加油站里面吃泡面,电话一接通,她便说道:“我在超市里面吃泡面呢!你吃饭了吗?”
苏瑾安眉头紧皱着,显然很不高兴:“为什么在外面吃泡面?不回家吃?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吗?”
姜以茉把视频扫了周围一圈,然后说道:“哎呀!你看,这会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就一个人都离我远远地,你就放心吧!”
她刚一说完这句话,苏瑾安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沉着脸问道:“你没在巴城?”
他不是疑问,而是十分确定地说道。
“什么?我在巴城啊!”姜以茉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尽量让自己淡定地说道。
“你到底在哪里?”他目光凌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