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越来越黑,无边的恐惧像怪物张口血盆大口将她一寸一寸吞噬。她此时就像一叶孤舟行驶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没有方向没有依附。惊涛骇浪怒吼着将她抛起、挤压、无情地蹂躏着。她只能痛苦地大口大口喘着气,蜷起的身子像秋风中簌簌抖动的黄叶般战栗不止。渐渐地,四周变得空灵,寂静得让她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急促地跳动,噗通!噗通!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似在飘浮,意识涣散。是因为太痛了吗?疼得麻痹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还是她快要死了?
“叮”清脆的破碎声骤然响起,像根无形的绳索把乔如澜从混沌中拉回,耳边隐隐传来呼叫:“姑娘!姑娘!”是叫她吗?是谁在叫她?乔如澜努力地撑大双眼,一丝微黄是光亮越来越清晰,视力渐渐聚焦,眼前出现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孔,是阿穆。
阿穆放下手中的烛台,扑到床边抓住乔如澜冰凉的手哭了起来:“姑娘,你把奴婢吓死了!”
乔如澜目光缥缈地掠过哭泣的阿穆,失神地盯着烛台上跳跃的火苗,不言不语。
“姑娘!”阿穆轻唤一声,举手在乔如澜眼前晃了晃。
乔如澜空洞无神的眼中突然溢出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滚落枕上,颗颗似珍珠般晶莹。
“姑娘,您这是怎么啦?”阿穆恐慌起来。
乔如澜张了张口想安慰她,去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忙咽了一下口水。阿穆倒也机灵,马上到桌子倒了一杯茶过来给她,又扶起她的身子用枕头垫在背后,掏出手绢为她拭去眼角泪水。冰凉凉的茶水从喉咙一路滑下,像甘露洒过久旱的土地,乔如澜觉得神志稍微清一清,恹恹地问阿穆:“什么时辰了?”
“该过亥时了吧”阿穆忧虑地看着乔如澜,小声问:“姑娘,您是生病了吗?”
“老毛病了。”乔如澜有气无力地说。
“奴婢这就去禀报高公公,让他找太医给姑娘看看。”阿穆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没用的。”乔如澜赶紧拉住她的衣袖,幽幽地说:“我这病恐怕是神医也治不好。”
“啊!”阿穆吃了一惊,乔姑娘竟有这么严重的病呀。
“你先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一下吧!”乔如澜不想过多谈论转移了话题。
阿穆这才想起她刚才跑进来太急,碰到桌子撞掉了一个茶杯。她边收拾边思量着要不要把乔如澜的病告诉高无庸,她刚才是被乔如澜的喘息声惊醒,跑进来时,只见她颤抖的身子蜷缩成团,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神情似是非常痛苦。双手还紧紧地揪住胸前的衣服,额头鬓边都是冷汗,唤醒后整个人竟像失了魂一样楚楚可怜。这到底是啥病呀?连神医都治不好。发作一次就成这样了,那要是经常发作还得了啦。她觉得还是应该告诉高无庸,不然,乔如澜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就别想活了。
“阿穆!”乔如澜打断了阿穆的胡思乱想。
“哦,来了!”阿穆快步走到乔如澜跟前。
“你可有牵挂的人?”
牵挂的人?当然有了,她可想她爹娘了。难道乔姑娘这病是因为想家人想出来的?
“姑娘是想家了吗?”阿穆怯怯地问。
“思念一个人犹如吞食毒药,每天一点、每天一点,日子久了毒就会渗入五脏六腑,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济于事了。”乔如澜答非所问,语气飘忽,神情幽怨。
阿穆愣愣地看着她,似懂非懂。一时屋里异常寂静,良久,乔如澜轻叹一声,对阿穆说:“你歇去吧!”
“姑娘,您还是让太医看看吧,咱大清多的是能人异士,说不定能把病给治好呀!”阿穆还不死心地劝说。
治得了吗?有药治吗?她这是心病呀!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病也只有他才能治,只要能见着他,不用吃药也可以痊愈。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不想他,没有一夜不念他,白天想的是他的好,是和他一起的快乐时光,而夜晚,每一次梦中的情景总令她痛不欲生,死去活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阿穆见乔如澜陷入沉思,也不打扰她,打扫完碎片就坐在旁边守着。乔如澜回过神来又催她去歇息,阿穆见拗不过便说:“那奴婢去睡了,姑娘有事可要叫我呀!”刚起身仿佛又想起什么,回头来询问乔如澜:“姑娘,可要留灯火?”
乔如澜想了想,点头说:“留吧!”平时她是不喜点灯的,可此刻竟是异常渴望光明。
阿穆把灯点上,将灯芯放低只留微微一束光亮,既能照明又不刺眼。做完这一切又走到床边帮乔如澜放低枕头,并掖了掖被角才低头退出。
门轻轻关上,屋里复又安静下来,偶尔有灯芯细细的“噼啪”声。乔如澜闭着双眼却毫无睡意,想起那日分别的情景,想起胤祯那愤怒而有悲伤的面容,她又恨了自己为何没有三头六臂,为何不能帮他排忧解难,一阵心烦意乱,干脆爬起靠在床头看着烛火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