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都当了十四爷的近身护卫,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把十四爷交给你这样的人保护怎么让人放心呀?”张嬷嬷满脸不悦地从屋后走出。
“姑姑,如澜那丫头去哪了?”张宝走到张嬷嬷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水桶。
“平日几天都不见你来看我一次,来了个丫头片子你倒是跑勤快了。”张嬷嬷含笑地望着长得牛高马大的侄子。
“姑姑,瞧您说哪里去了,这不是刘大人让我看着她吗?我得过来把她安顿好。”张宝连忙辩解。
张嬷嬷朝屋里努努嘴,说:“在里头洗漱呢,一个姑娘家,那脸脏不溜湫的,你们在路上也不叫她洗洗。”
“叫了,她不愿洗。”
姑侄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帘晃动,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出来:“张大哥,你找我呀?”
“如……”张宝的声音在他转头看向如澜时卡在喉咙中,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的少女真的是和他一路走了十几天的脏丫头如澜吗?瞧那脸上浅浅的梨窝,那莹润光滑的皮肤,还有那红似樱桃的小嘴,跟他之前认识的如澜简直判若两人。
如澜见张宝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以为自己的着装出了问题,忙低头检查一遍,发现所有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道:“张大哥,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
张宝脸上一红,干笑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转头向张嬷嬷问道:“姑姑,你这儿可有女子衣裙,给她两套吧!”
“有是有,不过是我穿的,如澜不合适呢!”张嬷嬷看着侄子脸红耳赤的模样,心里暗暗发笑。
“张大哥不用那么麻烦,我穿身上这个就挺好,反正是烧火做饭,穿什么都一样的。”
“说的也是,这行辕进进出出都是男人,忽然多了个俊俏的姑娘,怕是有些人会不安生了,还是穿成男子模样好。”张嬷嬷说着悄悄打量张宝,果真见他一脸不自在。
如澜并没有听出张嬷嬷话中的戏谑,反而感激张嬷嬷考虑周到,在一旁不住点头附和。张宝被他姑姑看得浑身不自在,站起来就要离开。如澜忙拉住他问:“怎么不见刘叔啊?”
“刘大人今天一早回军队了,呃!如澜,我还有事要忙,你就跟姑姑在这好好干活吧!”张宝一说完话就赶紧溜走。
张嬷嬷看着张宝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旁边的如澜一脸愕然。
之后的日子如澜便跟在张嬷嬷身边,张嬷嬷平时给十四爷准备膳食是绝不允许别人插手,所以如澜也没什么事做,最多就是烧烧水打打下手。张嬷嬷从张宝口中得知如澜在路上扭伤脚后,更是稍微重点的活都不让她沾手。如澜在张嬷嬷这里与其说是干活还不如说是疗伤休养呢。
其实行辕里除了十四爷,还住着很多护卫和亲兵,不过他们的伙食并不是张嬷嬷负责,离张嬷嬷这个小厨房不远还有个大厨房,那里就是给护卫和士兵做饭的地方。
虽然整日无所事事,不过张嬷嬷还是要求如澜不能乱走,这里毕竟是大将军王的行辕,不可能像寻常人家的院子一样随便出入。所以如澜过了个把月还不知道她们的前院是什么样子,更别说是见到大将军王的本人了。除了张宝和几个一同回来的护卫,根本就没人知道如澜这个人的存在。大厨房那边的人偶然会远远投过来一瞥,不过如澜穿的是男子衣服,那些人也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打杂的小厮而已。
脚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还亏刘为章细心,晓得从医馆那里带回几瓶跌打药油。如澜每天都按大夫教的方法坚持按摩推拿,她可不想变成瘸子。
傍晚时分,胤祯处理完手上的军务,忽然心血来潮想到行辕四周转转。慢慢踱了一会儿,想到如今军粮紧缺,不知手下的人每天都吃些什么,于是直冲后院厨房的方向走去。
忽闻得后院有软绵绵的小曲调传出,胤祯侧耳聆听,似是山西口音。不由好奇起来,他的行辕什么时候也有人爱唱这山西小调了?听这声音既不像成人男子般雄浑,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尖细,反而是介于两者见的柔润。
胤祯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小厨房前有个身着青衣小褂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他低头在箩筐里捡菜,那曲调就是从这身影的嘴里唱出来。胤祯又气又好笑,才这么点大的人,心思就放在男女情事上,整天胡思乱想唱着靡靡之音,他手下的兵要都像这小子那样,整日想着心上人那还怎么上战杀敌啊?
他要唱也得偷偷唱,不能光明正大的在这儿哼哼,影响多不好。胤祯迈步走近唱着小曲的人身边,低声喝道:“堂堂七尺男儿,竟唱出如此颓废的调子,成何体统?”
如澜正兴致勃勃地哼着家乡的小调,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怒喝,她吓得一激灵,手上的箩筐扑嗒掉在地上,当转身看清来人的相貌时,心中大惊,垂下头低声叫道:“大将军!”
胤祯蹙着浓眉,眼前这张面孔也长得太像女子了,阴柔狐媚,难怪会唱不阴不阳的调子,他忍着怒气问道:“你在何人手下当差?”
恩公不记得她了?如澜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是您的奴婢。”
张嬷嬷听见胤祯的声音,忙从屋里跑出来向他请安:“十四爷吉祥!”
“这是你身边干活的小厮?”胤祯冷着一张俊脸。
“她是如澜,您上次带回来的丫头,爷不记得了?”张嬷嬷惊奇地反问胤祯。
“我带回来的?”
如澜见胤祯的目光从张嬷嬷那边转到她身上,似是不相信张嬷嬷的话,她连忙说:“恩公,我就是您在山神庙救的那个丫头。”
胤祯细想一下,确实有过那么一回事,但那个女子不是说养好伤就离开吗,怎么还留在这里呢?难道他的行辕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能住进来的么?眼光冷厉地扫过眼前的少女,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谁准许你留在这里的?”
如澜愕然抬起头来,触到胤祯那冷冽的眼神时又心虚地低下头,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在山神庙时,刘叔说大将军同意收留我了,我就跟着来。大将军,我是来伺候您的,您若不愿意,我走就是了。”
胤祯见她说得那么委屈,反而觉得自己做了恶人,心想多了个烧火丫头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她不搞出什么花样就行。正要开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男人的叫声:“如澜!如澜!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张宝左手手提着一只野兔右手抓着一个花环兴冲冲地跑进来,忽然看到在院子中负手而立的胤祯,忙不迭地收住脚步。胤祯目光扫向他手里的东西,张宝一下子不知是行礼好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迟疑一下,手里抓着兔子向胤祯打了个千道:“十四爷吉祥!”
那兔子随着张宝的动作左右甩动,胤祯脸上一寒,冷笑道:“爷的护卫何时竟成了抓野兔的猎户?”
张宝脸涨得通红,杵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张嬷嬷见胤祯脸上含着怒火,也不敢向前去接张宝手中的东西。胤祯转向垂头不语的如澜,冷冷地说:“爷这里是军机重地,你若想留下就得收敛点,别把以前那套莺莺燕燕的把戏搬出来,否则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不等如澜反应径直转身向院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停下来说:“张宝,从明天起你每日到校场跑三十圈。”
声音不大却不容违抗,张宝顿时哭丧了脸。
胤祯走后如澜闷闷不乐地回到屋里,她怎么也想不到大将军王竟然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张宝只不过抓个野兔给自己解闷也会被他处罚。想起他那冷漠的模样还有刺人的话语,真不敢相信他会好心地从歹人手中就下下她。
张嬷嬷不知道如澜的身世,见胤祯这么多年身边没有女人,忽然带回来给容貌俊俏的丫头,以为他对如澜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不能容忍张宝对如澜亲近。为了不让胤祯迁怒张宝,张嬷嬷前思后想,觉得还是让如澜过去给胤祯陪罪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当晚便给胤祯炖了一碗药膳,让如澜送过去。如澜想起胤祯看她时那冷厉的眼神,心里直打悚,对张嬷嬷交给她的差事百般推脱。张嬷嬷解释说十四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今天的怒火只是一时之气,只要如澜好好伺候着,十四爷一定不会再怪罪他们。
如澜本来就带着一颗报恩的心前来,就算胤祯不待见她,她也会好好干活,如今张嬷嬷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是自己不该了,于是答应张嬷嬷前去给十四爷送药膳。
手捧着托盘按照张嬷嬷指给她的路线一路寻去,终于走到胤祯的房前。前叩门屋里头却无人应答,如澜迟疑一下还是推门进去,烛台上虽燃起了灯火,屋里却空无一人。如澜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有人过来,把托盘里的药膳放到桌子上便转身出了房间。
正低头往回走,突然斜里闯过来一个小厮,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把塞给如澜,急急叫道:“兄弟!我肚子疼得紧要上茅厕了,十四爷那里等着人伺候,你帮我顶一下。”
说完手指了指旁边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便抱着肚子跑了。如澜低头一看,手里捧的竟是一堆衣物,回头寻那小厮时,他人已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心里暗叹一声,举步走向那亮着灯的房间,刚推开门进去就听到胤祯不悦的声音:“去拿条衣衫也磨叽这么久,你们是怎么干活的?”
如澜顺着声音的方向斜眼望去,一下子愣在当场。透过半掩的帘子,十四爷正背对房门赤裸着上身站在浴桶边,他那麦色的肌肤在烛火下反射出健康的光泽,宽阔的肩膀,长长的手臂,没有一丝赘肉的精壮腰身,无不彰显着他的主人是个健硕的男子,如澜甚至能看到他胳膊上的肌肉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微微鼓起。
十四爷并没发现进来的是如澜,他手伸到裤腰边一拉腰带就要扯下裤子,如澜的心狂跳起来,脑袋嗡地一声,血全都往头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