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笑着,讨饶,“我错了大嫂。”
然后去看沈林欢,低声在她耳边说:“再笑个我看看。”
沈林欢:“……”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倒是带着笑意,眼睛好像都会笑, 深邃又多情的感觉。
以前上学那会儿,陆尧很招女孩子喜欢, 脸皮薄的女孩子, 被他扫一眼都会脸红的。
她左手被他按着, 半个人在他怀里,鼻尖是他身上雪松和其他混杂一起的木质香调,她蜷了下手指,咬过他喂过来的饭,轻声说了句,“食不言。”
陆尧低笑了两声,瞧她被闹得没话说,心情愉悦,也不强求她。
吃过饭,赵卿之不相信陆尧处理的伤口,又叫了医生过来给沈林欢看了一下,烫伤覆盖半个手背,中指和无名指的上半截隐隐有细密的小水泡,她皮肤白又细嫩,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是真的疼,火烧火燎的,难受得很。
沈林欢长这么大,家庭给她的压力很大,但确切是没有受过皮肉苦的,但她却一直没吭声,拆纱布的时候都很安静,赵卿之瞧了她一眼,不知道这性子是怎么练成的。
两个人晚上没回去,住在了老宅,第二天陆尧去公司,沈林欢没有去。
这天又下了雨,津城四季分明,秋天惯常是干燥的,今年却多雨水。
沈林欢起得早,陪关太去花园里散步,关太问她,“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吧?”
沈林欢都快忘记了,眉头一凛,“嗯”了声。
心情顿时不太好起来。
关太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话题又转到别处,两个人散了会儿步,回去吃饭。
饭桌上,赵卿之亲自喂她,沈林欢只觉得折煞,手足无措,赵卿之笑着,“跟妈客气什么呢!瞧你自己吃我也着急,中午十一还回来,到时候再使唤他。”
说着,关太笑了声,“十一哪会伺候人,带个保姆回去吧!不然让欢欢住这儿也行,家里人也多,方便些。”
赵卿之:“妈你就惯着他,他那边司机管家佣人你就支过去一大堆了,还让他带。他们年轻人,都喜欢过小日子的。十一就是被宠坏了,什么都不会,不会伺候叫他学着些。”
夫妻两个,什么事都假手于人,也不好培养感情。
关太年纪大了,对待小辈再也没年轻时候那股子狠劲儿了,呵呵笑着,“十一是男孩里最小的,我小时候都没舍得摔打他。没想到,最后却也争气。”
赵卿之:“还是太嫩了。”
关太是苦日子里过过的,摇头:“他爷爷像他这个年纪,做事也没这么有气魄,他比他爷爷要强很多。”
“您可别抬举他了,爸那时候是什么条件,现在又是什么条件,他两个大伯在旁边策应,爸在上头罩着,太平将军再当不好,他也就太没出息了。”
……
两个人闲聊着,沈林欢只默默吃饭,大致对陆家更了解了些。
陆尧行十一,孙子辈里,单孩子就有十四个。
再往上一辈,带上堂叔伯,有七个叔伯,两个姑姑,陆老爷子那一辈兄弟四个,如今只剩下陆老爷子一个了。
从很早前南街一条街就号称陆家街,两侧园林别墅林立,住的都是陆家人。
到了陆尧这一辈,生到第四个的时候,长辈们为了小辈不离心,能拧在一起,干脆开始排号了。
陆尧就排到了第十一。
十一上头四个哥哥,六个姐姐。
他自小确实是被宠着长大的,养得一身少爷贵气,却没有少爷病,他是这一辈里的翘楚,商圈里的,多少人想把女儿嫁给他。
没想到最后选了个沈林欢。
-
沈林欢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梦了什么,却记不清,只记得很害怕、恐惧,在梦里一直跑,像是被什么追着,又像是为了逃离什么。
她醒过来的时候,左手蜷在身子旁,右手搁在他胸口,他攥着她的右手腕,似乎怕她乱碰。
陆尧也已经醒了,低头看着她。
沈林欢吞了口口水,嗓子发干,在他审视的目光里,轻声解释,“做噩梦了。”
陆尧把她往怀里拉了拉,低声问着,“梦到什么了?”她一夜都睡得不踏实,在他旁边蹭来蹭去。
“记不清了。”沈林欢觉得身上起了汗,不想往他身上蹭,微微挪开了些。
陆尧挑眉,有些失望她的逃避,也失望她什么都不跟他说,于是从床上折了起来,“起床吧!今天陪你回门。”
两个人还在老宅,赵卿之替陆尧准备了回门礼,叮嘱他见了长辈要有礼数。
陆尧频频点头,“知道了。”
上了车,沈林欢就开始心脏狂跳,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
她几次看陆尧,欲言又止。
最后皱着眉,一直看着车窗外出神。陆尧和她说了几句话,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都是陆家人,他们对她很好,体贴她,关心她,她知道,是因为她是陆尧的太太。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
不懂他们为什么那么好。
她心跳越来越快,越觉得胸闷气短。
到最后甚至额头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她回头,看陆尧,“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联姻呢?”
陆尧沉默片刻,反问她,“你觉得呢?”
沈林欢又不说话了,她继续看车窗外。
看到沈家熟悉的大门,看到小小的别墅里修剪得整齐的花园,玫瑰这个时间原本是不开花的,程之琳喜欢红玫瑰,她的花园里都是红玫瑰,各种品种,有些压根儿不适合生长在这里,但她不在乎,她要她花园里一年四季开满玫瑰。
沈林欢的心跳终于平缓下来了。
然后终于发现,她在害怕回家。
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她奔跑一辈子,也挣脱不开的魔咒。
她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强忍着呕吐的**,跟陆尧一起进了家。
沈家人迎出来,各个面带微笑,亲切和蔼的样子。
沈林欢却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面目,知道他们此时内心是如何的盘算着从陆尧身上剐肉喝血。
到的时候是正中午,饭菜已经准备好,两个人进门就就了座,陆尧要喂她吃饭,她说:“不用。”
母亲在旁边笑:“看看阿尧对你多好,你说话不要这么硬邦邦的。女孩子温柔一点。”
在沈家,陆尧终归是收敛很多,她说不用,他也没强求,只是看一个人左手吃得艰难,最后干脆不吃了,便觉得不爽。
她今天格外冷淡。
因为昨晚做了噩梦?
梦到什么?
又梦到离婚?
陆尧抿着唇,心不在焉。
程之琳在旁边喋喋不休,说着说着便说到孩子,“趁着年轻,赶紧把孩子要了。欢欢也是,我早说过,结了婚你在家照应好家里就行了,家里还靠你赚那几个钱啊?看看现在手伤成什么样子了,还得阿尧费心照顾你。”
沈林欢抬头看了程之琳一眼,目光冰冷的像个毒蛇,就是那种猛不防会窜上来咬你一口那种。
沈林欢觉得自己大脑嗡嗡得更厉害了,她不想当着陆尧的面说些恶心人的话,于是复又垂下了头。
但程之琳被她那阴寒的目光刺得一愣,旋即被愤怒覆盖,脱口而出,“白眼狼。”
陆尧狠狠搁了下筷子,皱眉。
沈伯谦察觉到陆尧情绪变化,立马斥责了程之琳一句,“好了,孩子都大了,别老说她。”
说着,又去看沈林欢,“你妈也是为你好,说你什么仔细听着。”
沈林欢沉默着,不吭声。
程之琳更觉得气愤,吼了句,“不是跟你说话啊!不会应一声,从小教你的什么,一点礼数都没有。”
沈林欢不想闹得太僵让陆尧看笑话,妥协了,低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陆尧深呼吸了两声,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在今天发脾气,可终究没忍住,目光看着程之琳,嘲讽了句,“您当着我面骂她,是对我不满吗?”
当他是死的啊!
程之琳赔着笑,立马摆手,“哪能。你不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气人,我是怕她惹你生气……”
“好了,别说了,吃饭吧!”陆尧也不想沈林欢再听这些。
陆尧觉得沈家人不仅神经病,还蠢。
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女儿的种种不好,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于是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刚吃过饭,沈林欢就要带陆尧走。
沈伯瑾想和陆尧说话,眼神示意程之琳带沈林欢上楼。
沈林欢却固执地去拉陆尧,“他还有事。”
沈伯瑾从进门就察觉到沈林欢身上的寒气,包裹着敌视和仇恨,他原本指望着沈林欢能替他在陆家吹吹枕边风,最近一直在金明山项目上碰壁,他都怀疑是不是沈林欢捣的鬼了。
沈伯瑾皱着眉,看沈林欢油盐不进的脸,陡然开了口,“那就下次再聊。不过欢欢,你是不是前段时间托了云朝办事?记得给人道个谢,别失了礼数。”
沈林欢拉着陆尧的手陡然捏紧了,她似乎也在咬着牙,下颌线绷得极紧,她骤然深呼吸了下,吐出一个字:“好。”
沈伯瑾笑了笑,“走吧!”
第24章
一路没有话, 他在等她开口,沈林欢却只觉得头脑发昏。
沈伯瑾的笑容像一把刀,戳在她最愤怒的点上。
有那么一刻她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