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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上最高兴的就是顾燮小盆友啦,见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不说,爹娘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陪着他,每晚跟着爹娘一起睡,醒来爹娘还在身边,不像以前那样,醒来后就不见亲爹人影,小家伙乐得直咧嘴,哪怕路上有不适应的地方,心情大好的小家伙也没吭声,稍微忍了忍就过去了。忍耐是有效果的,小家伙这一路上收到了来自亲爹做的各种奇奇怪怪的新奇东西,有用草编出来的蚂蚱,有蝴蝶标本,还跟着亲爹跑去找兔子洞逮兔子,每天都是有趣的一天,小家伙简直乐不思蜀,虽然还是会想念在京城的太公太婆等长辈,但小孩子忘性大,注意力也容易转移,顾淮之和徐清漪稍微一哄,小家伙又高高兴兴地跑去关注别的事情了。
    到了青州,小家伙还有点惊讶,挠头问道:“就到了吗?不是说要走好远好远?”
    顾淮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也不因为小家伙年纪小就糊弄他,而是俯身看着小家伙的眼睛认真解释,“我们都已经走了一个月啦。不过去康郡还要走一段路,估计还有好几天才能到。到了康郡,阿爹要忙着处理公务,就不能像这一个月一样天天陪着你玩了。”
    小家伙不高兴地扁了扁嘴,却也没闹腾,而是懂事地点头道:“知道了,阿爹忙,很辛苦,宝宝心疼阿爹。”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顾淮之恨不得立即俯身亲儿子一口,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响亮地往儿子肉嘟嘟的脸上撮了一口。
    而后,顾淮之一抬头,就对上了不远处的一双惊讶的眼睛。
    顾淮之下意识地挺直身子,对着这人露出了客套的微笑。见那人身穿绯色官袍,顾淮之对他的身份也有所猜测,忍不住懊恼,这位怎么还跑来接自己了?堂堂刺史亲迎一个郡守,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早知道他要来,自己就收着点不跟小家伙秀父子情了。
    来人正是青州刺史张子昂,约摸四十左右的年纪,留着一把飘逸的美髯,看上去就是个风度翩翩的老帅哥,成熟男人的魅力扑面而来。
    张子昂原本就为青州的情势愁秃头,在拆出康郡后,张子昂的脱发非但没好转,反而更严重了一点。主要还是康郡太愁人,汇集了附近几个郡条件最差的地区,凑出来的康郡那真是谁见了都得叹气。本来以为朝廷会派个能臣过来治理康郡,万万没想到朝廷竟然送了个祖宗过来!
    是的,别看张子昂现在笑眯眯的,心里对顾淮之的定位就是身份贵重惹不得的祖宗,纯粹是拖家带口跑过来玩了。开玩笑,顾家嫡长孙,顶级贵公子,跑来乱糟糟的青州,难不成还是因为对青州爱的深沉?也不知道康郡落在这人手里要被治理成什么样。想到这里,张子昂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默默决定,要是这位顾大人做的太过分了,自己可得好好提点提点他。最起码要安抚住百姓,不能让他们乱起来,不然那真是作死。
    张子昂甚至希望顾淮之就像以前那些当官的士族一样,把公务交给心腹自己到处游山玩水,好歹这样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顾淮之还不知道张子昂心里已经将他划分为纨绔子弟那一类去了,见张子昂向他走过来,顾淮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了上去同他打招呼,“见过张使君,下官顾淮之,康郡新上任的郡守。有幸在此巧遇使君,奈何下官一路舟车劳顿,有失礼仪,还望使君莫怪。”
    张子昂不动声色地看了顾淮之这张完美无瑕的脸,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这位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跑来青州玩的祖宗,自己对他不能报太大希望。谁家赶路还能这么精神奕奕的,就连刚刚待在他怀里的胖娃娃都养得膘肥体壮,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头的,也不知道路上花了多少心思。
    张子昂是个万事不得罪人的老好人,心里给顾淮之下了个定义后,感受到顾淮之释放出的友善气息,张子昂顿时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位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主,以后撂挑子就撂挑子吧,大不了自己多费心管一管康郡。
    顾淮之直爽一点,笑着问张子昂,“使君这是要往哪儿去?”
    张子昂抿了抿唇,瞅了一眼顾淮之身后乌泱泱的一大帮面无表情的部曲,沉声道:“我听闻你要任康郡郡守之事,算了算时间估摸着你快到了,想备一桌简单的饭菜为你接风洗尘,顺便谈一下康郡的现状。”
    顾淮之对张子昂的印象顿时蹭蹭往上涨,这位大人工作非常负责啊,性格也好,还惦记着提点下属,碰上这么个领导,真是运气好。
    顾淮之心里高兴,眼中也露出几分对张子昂的亲近,语气都比方才热切了不少,“有劳大人费心了,本该是由我做东请大人好好喝一顿,倒是让大人破费了。不过我初上任,确实想多了解一下康郡的具体情况,就厚着脸皮叨扰大人一回了。”
    咦?听这口气,这位天之骄子是真关心百姓,不是来玩的?张子昂的眼睛亮了亮,赶紧点头道:“不必客气,你想了解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张子昂看着顾淮之带着的这一帮人又犯了难,“就是席面有些简单,恐怕不合你的心意。”
    顾淮之一看张子昂这个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笑道:“他们自有去处,带着这么多人去大人那儿蹭饭,我这脸上啊,臊得慌。”
    张子昂心下一松,原本以为顾淮之也就带个一两百个护卫,谁知道这位排场这么大,一来就带了上千护卫,还都是精锐,张子昂都忍不住怀疑这位到底是来上任的还是跑来打架的。不过想了想康郡现如今的情形,张子昂又觉得,这位新任郡守这一步还真走对了,拳头不够硬还真心镇不住那帮家伙。
    顾淮之则觉得张子昂似乎有点老好人做派,面团似的没脾气,忍不住吐槽,这位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坐稳刺史之位的啊,这性格就不适合混官场。
    之前离京时,阿公好像给过自己一份资料来着?都是青州各大官员的履历和关系网,只可惜这段时间自己赶路时和小家伙玩飘了,都没再关注这事儿了。顾淮之决定回去后立马就得好好翻翻那份资料,了解一下张子昂的升迁履历。又不由吐槽,怪不得这位一直待在青州当刺史,这可是个棘手的活,想来就是因为这个老好人性格不习惯拒绝别人吧。
    顾淮之这一餐饭吃得颇为痛快,张子昂是个没多少心眼的人,又一心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任谁都能和他相处得很好。但问题也同样明显,这样的上峰亲和力够了,却缺乏威慑力,青州各郡的郡守怕是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不知道这位刺史压不压得住底下的人。
    张子昂是真心想把青州治理好,在顾淮之不动声色地套话中,张子昂已经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个一干二净,“康郡现在较为难管,几方族老谁都不服谁,又有山民捣乱,情形乱的很,就是一盘散沙,你到了康郡,可得多加小心。”
    顾淮之顺手给他倒了杯酒,故作为难道:“我竟不知康郡情势如此艰难,唉,我也不过二十出头,家里一心希望我多做出些政绩……”
    话未说完,张子昂懂了,点头道:“你放心,我在青州也待了十多二十年了,康郡那边再闹腾,也得听我的,你不必为此忧心。”
    哦豁,白给自己送功劳啊?顾淮之觉得张子昂就是官场的一股泥石流,品行想法和官场格格不入,对他怎么混上刺史一事更加好奇。
    不过顾淮之掩饰功夫一流,同张子昂你来我往喝了不少酒,将对方的底细摸了个一干二净,心情很是微妙。
    回到客栈后,顾淮之翻出了张子昂的履历认真观看,越看,顾淮之嘴角抽搐的幅度越大。这位张子昂果然如顾淮之吐槽的一样,是官场的一股泥石流。这货一路当上刺史,经历也很离奇,纯粹靠混。主要体现在这货直觉特别敏锐,天生就知道该跟着谁混,在哪儿能混上功劳。前朝在时跟着前朝混,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又因为心肠软,人和气,在百姓中名声极佳。后来青州闹叛乱,愤怒的叛军将青州州府的官都找出来宰了,轮到张子昂时却放了他,还让他升职官整个青州。要知道,张子昂当年连个郡守都不是,就这么糊里糊涂得成为了青州刺史。
    后来梁肃败给元熙帝,青州接连遭逢大乱,并不是什么香饽饽,也没人眼红他。张子昂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青州刺史,成天为青州公务愁得掉发。
    这人大概也是属于老天赏饭吃,亲和力爆表,和徐道宏是一个路数,但徐道宏心狠手狠,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张子昂跟徐道宏比起来,那就是真正的傻白甜,还不够徐道宏一指头的。
    傻白甜有傻白甜的好处,顾淮之不会受到来自上峰的压力。不仅如此,顾淮之还能利用张子昂的好人缘,顺利开展自己的工作。
    这么一想,康郡情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嘛。顾淮之微微一笑,觉得自己的选择真是棒呆了。
    然而第二天,顾淮之心里就冒出了一丢丢不好的预感。
    青州府城去康郡,按照顾淮之赶路的速度,还有两天的车程。然而出了青州府头一天傍晚,看着越来越近的连绵不绝的山脉,以及愈发稀少的人烟,顾淮之突然觉得,自己的考验,貌似才真正开始。
    果不其然,接下来光是这条路就让顾淮之一行人吃了不少苦头。山路十八弯,崎岖又陡峭,一路颠簸,骨头都散了几分。
    好不容易到了康郡府衙,顾淮之顿时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到最艰难的一段路竟然是在目的地。
    顾淮之一行人尤为引人注目,进城的时候就吸引了无数目光。哪家贵公子出门也没带过这么多护卫,黑压压一大片,一个个站的笔直,眼中还带着煞气,看上去就跟军队似的。要不是看到有不少家丁婢女,康郡百姓都要以为是哪家军队又打过来了。
    这么招摇的一行人,行踪根本瞒不住。顾淮之一行人刚在府衙门口停下,人群便炸开了锅,大伙儿忍不住小声议论:“贵人在府衙门口停下了,这是要找衙门的人办事?”
    “我看不像,这么多人一起赶路,又带了家眷,不像是来求人办事的啊。你们瞧瞧那帮护卫,一个个高大威猛,衣裳也是好料子,显然是极其清贵的人家。以人家的权势,用得着跑来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的也是,那你们说贵人来干嘛了?”
    青州民风彪悍,康郡由甚,这些年世道不安稳,老实人根本活不下去,女人比男人还泼辣,男人比野兽还凶猛。这样的人在乱世才能活下去。
    是以大多数百姓见了顾淮之一行人,非但不害怕,还在府衙门口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顾淮之的身份。
    在马车中哄顾燮小盆友的顾淮之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忍不住扬了扬眉,而后笑着下了车,想看看自己日后工作生活的地方环境到底如何。
    顾淮之那张脸可是一绝,一下马车就引起一堆惊呼声。顾淮之见怪不怪,径直走向府衙门口,问正在同衙役交涉的护卫,“如何,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衙役心中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咋舌,这是哪里来的贵人,排场这般大,上千人护卫,武器精良,惹不起啊!
    衙役心下一哆嗦,迅速检查了一番顾淮之的文书,确定无误后,立即弯腰笑道:“小的李明,见过府君大人!大人请进,小的这就带您去后院看看。早知道大人要来,小的们已经将后院都清理了一番,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尽管吩咐小的。”
    顾淮之点头,神情自若地踏进了府衙。
    围观的群众议论声更大,不可思议道:“他竟然是新来的府君?”
    “这小郎君看着脸嫩,生的怪好的,怎么就想不开来了我们这个地儿?”
    “是啊,看着小郎君那排场,也不像是落魄的贵人,怎的来了康郡呢?”
    “哎哟喂!来了这么个年轻的府君,咱们和孙家还有周家账要怎么算?”
    “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呗!”
    “得了吧,别闹了!”人群中也有有见识的,闻言立即沉声道,“别闹得太过,府君看着是脸嫩,但他带的那帮护卫可都不是软柿子,他们的刀,会杀人,你们难不成想试试?”
    此话一出,其他还想开玩笑的人也歇了心思,小命重要,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府衙门口原本挤满了人,瞬间又恢复成空荡荡的模样。留在外头守卫的护卫皱了皱眉,按照顾淮之的吩咐仔细将这些人的话全都记在心中,准备一字不差地报给顾淮之听。
    顾淮之现在正忙着收拾房间,这回来康郡,他们带的东西可不少,全都是平常用惯了的,原本没觉得有多少,全都收起来堆在一起后才发现原来行李有这么多。不过带的人更多,顾淮之也没说什么,再多为小家伙置办了一些衣裳玩具和药丸,再给行李添了一份重量。
    收拾起来费劲儿,眼下要把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好同样也费劲儿。虽然这些事不用顾淮之插手,但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顾淮之也替他们觉得累。老板觉得员工辛苦了,发奖金才是王道,于是顾淮之大手一挥,决定给每人赏两个月的月钱,收拾妥当后,明天就发。
    有了奖励,下人们工作的积极性明显更高了。小家伙到了新地方,更加好奇,缠着顾淮之抱着他溜达了一圈,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没有我们的家好看。”
    顾淮之不由失笑,顾府那可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低调又不失优雅,清丽大气。要是随便一个府衙都把顾府给比过去了,那当年设计顾府的人也可以找根面条上吊得了。
    虽然小家伙觉得新家不如老家好看,但是新鲜感还在,小家伙还是乐呵呵的到处蹿,元气满满,看上去就跟个小太阳似的,永远不知疲倦。
    顾淮之同样有点小激动,当了这个郡守,康郡这一整个郡都归他管,承载着无数家庭的期盼与未来,顾淮之瞬间斗志昂扬,休整完毕后,第二天,顾淮之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让人给康郡府衙的官员都下了帖子,邀他们来府衙喝茶。
    因着顾淮之一行人太过高调,大部分官员早就知道了顾淮之到了的消息。只不过顾淮之特地让人先过来吩咐他们不要搞什么接待宴会,一帮心下忐忑不知上峰到底是何性情的官员一直没能睡个好觉,直到接了顾淮之的帖子,这才提着一口气来府衙见顾淮之。
    第89章 敲打
    康郡治下十个县,这回前来拜顾淮之这个新码头,除了就在郡衙的郡丞郡尉等人,底下十个县的县令听闻了风声,连夜赶路也跑了过来。大伙儿心里都打鼓,不知道新任上司到底是何性情,要是碰上个难缠的,那可有的头疼了。
    顾淮之也很好奇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伙伴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双方一见面,各自心里都是一咯噔。顾淮之四下一看,发现未来的伙伴们个个儿面有愁容,一脸被生活毒打过的毫无斗志的模样。简单来说,就是有部分咸鱼,要把他们鞭活,也需要技术含量。
    其他人见了顾淮之后,同样心里一凉。
    康郡前任郡守因为贪墨下了大狱,现在来了个顾淮之,看着倒不像是会贪墨银子的,但问题是,顾淮之这长相气质,看着也不像个能忧百姓之忧的父母官啊。生活优渥的贵公子哪能体会普通百姓的艰辛,要是再闹一个何不食肉糜的笑话,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顾淮之这张一向让他轻易刷别人好感值的脸第一次拖了他的后腿,康郡其他官员对顾淮之的第一印象有点类似后世普通群众对流量小鲜肉的看法,颜值大于实力,不大能让人产生安全感。
    作为一把手,给下属这种第一印象,顾淮之这个领导要是处理不好,那以后他要是想要干点什么,难度系数立即直线上升。
    顾淮之当然能感受到众人对他的不信任,这些人的表情,就跟他上辈子毕业后,他爸把手上大部分事务交给他时,公司股东和员工看他的表情一模一样,就差在脸上刻上怀疑两个大字。
    顾淮之上辈子能用实力让股东们闭嘴,眼下同样也能有办法让这帮下属心服口服。
    顾淮之早就做好了功课,也不跟他们多说客套话,简单寒暄后,顾淮之立即问安顺县令,“我查过安顺整个县的户籍,前年共有3103户,人口两万余,到了去年,户籍却只有2832户,人口更是只有两万,这一年康郡并未出现灾情,为何人口会锐减这么多?”
    此话一出,其他人看顾淮之的表情都不对了,能问出这个问题,这位新上任的年轻郡守,似乎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般不知民生疾苦啊?
    虽然众人很快就掩饰了过去,顾淮之还是从他们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脸上的表情都凝重了不少,再也不复刚才隐隐的不以为意。
    安顺县令冷不丁被点名,顿时苦了脸,无奈道:“府君有所不知,安顺县有一部分本是从康郡附近的颐郡划分而来,郡内百姓更认可自己是颐郡人,心心念念想回去。”
    “这有什么可回去的?”顾淮之哪会这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划分康郡时,只是圈了地,又没让他们搬家,他们的房子和田地都没动,还能回哪儿去?”
    安顺县令头上冒汗,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这……这许是……在颐郡……比康郡日子更能过得下去。”
    顾淮之不由挑眉,示意安顺县令接着说。安顺县令仔细打量了顾淮之的神色,闭了闭眼,一脸豁出去,“颐郡百姓的日子确实比康郡要好,前任府君设立各种名目从百姓那儿要银子,不少百姓便直接带着妻儿老小去了颐郡。”
    这番话虽然掺了点水分,很大程度上也是事实。顾淮之心里清楚,有些百姓去了颐郡是真,但人数并没有安顺县令嘴上说的那么多,应该还有部分去了本地豪强家中当了隐户。
    虽然康郡地方势力并没有其他地方大,但矮子里面拔高个,总有那么几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收隐户对他们也有利,再给县令一点好处解决户籍问题,这事儿也就成了。
    顾淮之自己可没见过这一一整套的操作流程,这还得感谢王温送的那堆工作手札,其中就记载过类似的事情。
    顾淮之忍不住笑着看向安顺县令,语气冷淡,“你倒是心大,安顺县户籍锐减,都从中县变成了下县,倒没见你这个父母官有多着急。”
    朝廷按户籍把县分为上中下三等,超过6000户的为上等县,3000户为中县,不足3000户的为下县。县的等级直接和县令的俸禄挂钩,差距还不小。上县县令年俸140石,下县县令却只有60石,同样的品级,俸禄还不如对方的一半。
    刺史和郡守也有相应的等级,像顾淮之,虽然是目前最年轻的郡守,但康郡是个下郡,他的年俸也就100石,再加上五顷的永业田和职分田,按照顾淮之的生活水平,一年的收入加起来可能还不够他过一个月的。当然,顾淮之也不靠俸禄过活,一般来说,官员的俸禄足够支撑他们一家过上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了。尤其是朝廷给的永业田,那可是能传给子孙后代的,官职越高永业田越多,一家多出几个官员,光靠永业田就能吃喝不愁。
    每回官员考评,治下户籍数都是考核重点。在这种情况下,安顺县人口流失竟然还这么大,顾淮之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安顺县令顿时冷汗涔涔,看着顾淮之带笑的俊脸,心底陡然生出了一股凉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冷静下来后迅速喊冤,“下官失察,请府君责罚。但下官自任安顺县令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治下百姓少了那么多,并非是下官不想管,而是心有余力不足啊。府君若是再查一下安顺县今年的户籍情况,就会发现户籍数目比去年还略微涨了一点。”
    顾淮之秒懂,这是要把锅推到已经铁窗泪的前任郡守头上了。那货肯定不冤枉,但面前这个安顺县令清不清白,那也有待商榷。
    不过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个的好时机,成功给了下属们一个下马威后,顾淮之看着他们明显认真了的态度,心中暗暗点头,又问郡丞,“郡里这几年的账本呢?拿来我看看。”
    一来就查账,这是位狠角色啊。
    众人齐刷刷一抖,再度绷紧了皮。
    顾淮之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打算继续吓他们,直接开门见山道:“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康郡以往的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巧立名目从百姓那儿收的银子,再加上朝廷给的公廨田进账,这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吧。”
    见众人神色紧张,顾淮之又缓缓道:“既然上任郡守已经入了狱,此事已有公断,我自然不会再追究。不过日后公中进账要如何花用,我们还得再好好商议一番。”
    敲打完下属后,顾淮之就开始给他们画饼,“百姓为何不愿待在康郡?还不是因为我们康郡穷吗?要是我们齐心协力把康郡治理好,让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谁还会愿意走啊?”
    现在又不像后世那样交通便捷有各种工具帮忙,想搬个家可太难了,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谁特么想搬家啊?康郡民心不稳,归根结底就一个字,穷。扩大到整个青州也是,叛军乱民也是人,除了天生反社会的变态,有安稳日子过,能填饱肚子,谁吃饱了撑的去干那种刀口舔血一不留神就去见阎王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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