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来都没人知道,杨家每治疗一次诡病,都会记录在这本医书之上,以供后人参鉴。
杨水生在脑海中推敲着常家五姨太的这次怪病,心里琢磨着如何记录更为妥当,但思来想去,却是默默的慨叹。
在这世上,固然有诡异的病症,却也有更为诡异的人心,病症能够记录,可这人心,要怎么记录?
月上中天,夜色渐深,杨水生坐在小院之中,虽然并无睡意,但也渐渐疲倦,放下手中医书,闭目养神。
这时,荷花湖的方向忽然吹来一阵怪异的阴风,打着旋在杨水生身边掠过。
这阴风颇为寒冷,杨水生穿的衣服不多,不由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眼睛,忽然眼前一花,就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在那?”
杨水生站了起来,往前面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奇怪,明明有个人影的,可这五姨太的小院诡异连连,常府下人们现在晚上压根就不敢来,会是谁呢?
有小偷?
杨水生警惕的走了过去,同时从身上摸出了先前杀黄鳝时的那把小刀。
这把刀也是杨黑子所传,据说是西域精钢打造,锋利无比,杨水生诊病时用来给病人开刀,平时就放在身上防身。
小心地走到湖边,但此时周围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他纳闷的打量着四周,脚下忽然一滑,低头看去,地上竟有一滩水迹。
抬眼望去,借着夜空的明月,还有小院门口灯笼的微弱光亮,杨水生看清了,在湖边竟出现了一行湿漉漉的脚印。
这是……
杨水生身上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想起了前两天常五讲的一件事。
常府之中,前几年在这荷花湖里曾经溺死过一个丫鬟,尸身始终没有打捞上来,而且在丫鬟死后第二天晚上,有人看到丫鬟浑身湿漉漉的在府中走来走去。
难道,闹鬼了?
从来不信邪的杨水生沿着脚印,追了过去。
那两行脚印,一直延伸向前,出了小院,看方向,目标正是常府后花园。
其实,五姨太所住的小院,就在后花园的入口一侧。
距离并不算远,杨水生沉吟了下,迈步走入了后花园之中。
但地上的脚印,到了这里就开始变淡,而且开始凌乱不已,杨水生皱着眉,盯着脚印大约走了十几米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芍药花之中。
芍药花,怎么又是芍药花?
仔细一看,杨水生恍然大悟,这些芍药花原来都是移栽过来的。
这应该就是五姨太院子里的那些芍药花,自己下午吩咐人砍了扔掉,没想到居然移到了这里。
杨水生不由皱起了眉,看来,这常府里的事,果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开始移动脚步,往后退去。
只要五姨太捱过了今天晚上,病症痊愈,那就算大功告成,这常府……
他正思索着,忽然,脖子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人在他的背后对着他的脖子吹气一样。
杨水生急忙转身,赫然就见一个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人,披头散发,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不知何时悄然站在自己身后。
他心中猛的一惊,下意识的连退几步,沉声喝问:“你是谁,在常府装神弄鬼,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人并不答话,阴森森的站在那里,忽然缓缓伸手,撩起了遮住脸孔的头发。
杨水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忽然,瞳孔收缩了起来。
那人的头发向两侧撩起,竟露出了下面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孔!
真的有鬼!
下一刻,这个没有五官的“鬼”,就发出瘆人的低吼,奔着杨水生扑了过来。
杨水生临危不乱,他年纪虽轻,但从小到大跟在杨黑子身边,也算见识颇深,当下毫不迟疑,挥起手中三寸小刀,用力向前划去。
估计这个“鬼”也没想到杨水生居然会反击,收势不及,嗤的一声,手腕处被划中,登时怪叫一声,捧着手腕踉跄后退。
杨水生哼了一声,面无惧色的看着这个“鬼”,扬声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也不管你在这里要做什么,希望你记住四个字,天日昭昭。”
面前的“鬼”开始发出沉重的喘息,缓缓后退,披散着的头发下,仿佛有一双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杨水生。
“该死,你们都该死,该死,这个府里的人,都该死……”
它的口中竟发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恶狠狠的诅咒着,杨水生眉头微皱,上前一步,说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有什么冤屈,为何在这里徘徊,如果常府上下,有什么人曾经害过你,你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这个鬼不住的颤抖着,一双眼睛盯着杨水生,仿佛开始露出了一丝迷惑。
忽然,花园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同时许多火把灯笼由远及近,常府里的下人们已经赶了过来。
杨水生皱了皱眉,知道是后花园里的动静,惊动了常府的人。
面前的鬼似乎很怕人多,也很怕光亮,回身惊惶的看了一眼,身形掠起,趁杨水生不注意,闪进了旁边的花丛之中。
这时,常五一马当先冲了过来,手举着火把,看清站在后花园里的是杨水生之后,不由大喊道:“小先生,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什么,刚才有人说后花园进贼了,这事闹的,原来是一场虚惊。”
杨水生心说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冲进来,如果再等一下,说不定就能问出那个鬼的真实身份了。
“常五,我问你,这常府后花园里,可住着什么人么?”
杨水生面色凝重的看着常五,常五一愣,然后才摇头道:“这后花园里从来没有住过人,小先生为何这么问,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杨水生没有应声,默默思索了一下,忽然脱口道:“不好,快去五姨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