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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莽:“工作之外的任何私人关系都不应该发展。”
    池幸:“这么巧,我最喜欢和别人发展不应该发展的关系。”
    周莽心头一震,扭头看她。她盯着落下的红叶,尖俏的鼻尖有橙红色的灯晕。
    “常小雁跟你说过什么?”池幸背靠在长椅上,她比周莽自在大方,她从来进退自如。
    “在外面的时候要注意周围是否有狗仔队。”周莽说,“除了保护你免受伤害,也别让你的负面新闻被拍下。”
    池幸:“我有什么负面新闻?跟自己的保镖太过亲密?”
    周莽察觉池幸有些微的不快,并且不打算掩饰。
    “你做人好辛苦。”池幸说,“不过,我明白了。”
    周莽:“明白什么?”
    池幸几口吃完甜筒,起身冲他一笑:“走吧,保镖。”
    回去的路上,池幸闭目养神,她没再跟周莽说一句话。
    晚上在池幸家中陪池幸的一般是何月。
    周莽在对门洗漱完毕,看见何年在客厅里看电视,是池幸和张旻参演的古装戏。
    两人演女主角的哥哥和嫂嫂。丈夫蒙冤下狱,妻子携幼妹在衙门面前久久跪着,高举状纸。雪极厚,少女靠在嫂子身上,被冻得几乎晕过去。池幸近乎素颜,嘴唇苍白,唯有眉目点墨般清晰。
    红色大门开启,她一个激灵,挣起精神,朗声道:民女有冤要陈!
    何年看了半集,发现周莽靠在窗边蹭看。
    “她真是你老乡?”
    周莽:“嗯。”
    何年:“这台词是原声吧?完全没有一点儿口音,太正了。”
    周莽忽然想起何年赞过池幸漂亮:“何月说你收藏了挺多她的照片?”
    何年:“嗯。”
    周莽撑着沙发背:“看不出来。你是她粉丝?”
    何年笑道:“那当然不能被你看出来。我们不是在工作么?总得有些分寸。”
    周莽沉默了。
    他与何年一口气看了三集,三集之后张旻出狱,池幸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丈夫之后垮了,看到张旻的瞬间失声哭出来。
    何年又说:“怎么有人哭也哭这么漂亮。”
    周莽:“……闭嘴。”
    何年不肯闭嘴,吃定了周莽好说话:“她也是不容易,爹妈都不在了,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儿闯。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好歹还有个妹妹……”
    周莽睁圆了眼:“什么?”
    何年:“我说池幸,她孤儿啊。”
    周莽:“谁说的?”
    何年:“采访里她自己说的,具体记不住了,上大学的时候父母已经没了,一直住亲戚家里……”他没说完,看见周莽脸上浮现一种困惑和惊愕。
    ——“我不是第一次骗人。”
    很突兀地,池幸说这句话的表情浮现在周莽心头。
    自从光彩剧院那一夜之后,池幸就不再逗弄周莽。
    她和周莽仍照旧相处,警惕的常小雁和八卦的何月都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缝隙。
    只有周莽知道,池幸再没有用那种目光看自己。
    他不需要竭力回忆就能想起池幸的眼神,隔着人群落在自己身上时,像是刻意和自己分享一个仅两人可知的秘密,有时伴一丝窃笑,一星飞瞬而逝的眼尾余光。是钩子、是陨石,痕迹不可消除。
    但现在再也没有了。
    没有了光明正大的暗语,没有乍然的回头。
    《灿烂甜蜜的你》开机,都市偶像剧,不需要到影视基地苦熬。回程路上池幸打开开机红包,里面是一千元。
    “我入行收到的第一个红包是两百块钱,你们猜是什么红包?”
    何年何月猜不出来,池幸笑:“我演尸体呐!那天拍了一场我被人杀死的戏。拍完之后我脸上的血浆还没洗干净,副导演给我一个红包,说每个演死人的演员都有。”
    何月懂了:“吉祥钱。”
    池幸:“是啊,惯例。有一段时间我没什么正经戏拍,总是演边边角角的小配角,我常跟林述川说,让我去演尸体吧,演尸体能多点儿钱。最好是演墓碑上的人,就提供一张照片儿,也有红包。”
    她像说一桩趣事,咯咯地笑。
    周莽透过后视镜看她。以往池幸在后座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总是有意无意抬头,和他在镜里对一个眼神。
    但池幸今天没有。
    之后也再没有了。
    周莽愈发频密地用目光追随池幸的身影。他是保镖,他有这样的光明正大的权利。
    只是每多看一眼,心头积郁的难受就增长一分,越来越膨胀,抽走了他心底所有空隙。
    天越来越冷。
    《大地震颤》的剧本围读会又举行了几次,《灿烂甜蜜的你》为了凑原秋时的时间,拍摄进程很紧。池幸两边奔波,只能抓紧每一分一秒的时间休息睡觉。
    在车上总是蒙头大睡,抵达剧院或者片场后先原地蹦跶两分钟让身体热起来,精神起来了,她再进入工作状态。
    她一天内要当半天女强人,还要当半天没工作的单身母亲,情绪起落非常厉害。
    又不能抽烟,池幸认同麦子的话:搞创作真的要时刻有点儿东西刺激脑子。
    她每天在包里装两个哑铃和拉力器,拍摄空隙就一边举哑铃一边看剧本,或者边拉拉力器边塞着耳机玩游戏。
    “啊,好变态……”剧组里几个演员被她带着玩儿起了《幻夜奏鸣曲》,连颜砚也下了一个跟着玩,周莽常听见池幸嘀咕,“可是还不够。”
    颜砚对这游戏实在没有兴趣,但听听男人们富于魅力的声音是很有趣的:“还要怎么变态?”
    “最好是姜广涛来配。”池幸放下哑铃,给颜砚找她心仪的配音演员的片段。
    两人之间少见的亲昵,当然往往这个时候,身边肯定有人举着手机或摄影机在拍摄。剧组纪录片组的导演一直想拍俩人不和的片段,无奈始终没捕捉到。
    运动促使多巴胺分泌,池幸一直充满活力。
    原秋时却很担心她。
    他把池幸拉到一旁,问她两边赶会不会太忙。
    池幸笑着安慰他:“有点忙,还能忍受。机会来了不抓住它可就溜走了。”
    原秋时拈走她头发上一片细小落叶:“顺利吗?大地震颤那边。”
    池幸又笑:“顺利。”
    原秋时静静看她。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的。”他温柔道,“哪怕我帮不上忙,还可以借给你一双耳朵。”
    池幸微微一怔。
    跟她说这话的若是别的男人,她不会为之而动。但她确实一直吃原秋时的外貌,又喜欢他的声音,两样相加,是自己的男神正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池幸一时没抵挡住:“我累了可以跟你打电话聊天?”
    原秋时从她手中轻轻抽走手机:“借我。”
    池幸:“做什么?”
    原秋时退出游戏:“把你的紧急联系人设置成我……”
    他停手了。
    “……我以为紧急联系人会是常小雁,”原秋时笑笑,“怎么是周莽?”
    他直视池幸眼睛:“我改了啊。”
    池幸把手机拿回来:“不用。我已经记住你的号码了。”
    原秋时微微眯眼:池幸油滑,但油滑得可爱,让人生出挑战欲。
    “谁改的?”他问了个太冒进的问题,“你?常小雁?还是……周莽?”
    池幸不答,只是笑。
    副导演在一旁喊原秋时,池幸借机把他推走。
    墙角另一侧,颜砚刚刚接完陈洛阳的电话。
    她迅速拨给经纪人:“你听过‘大地震颤’吗?”
    经纪人正在吃饭,含糊回答:“知道,江路他们筹备的新片子,保密做得挺好,编剧和主演都不知道是谁。”
    颜砚:“制片有江路?导演是谁?”
    经纪人笑:“哎呀……”
    颜砚冷笑:“江路制片,那导演必定是裴瑗了。”
    经纪人:“颜砚,陈总跟裴瑗现在没任何关系,你不必……”
    他讲了一堆,颜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把散发别到耳后,轻声道:“你认识裴瑗身边的人吗?”
    这一天晚上,离开片场已是九点。好在今天拍戏的地方距离光彩剧院很近,麦子最近很友善,会给池幸安排单独的讲戏时间,而且总是顺着池幸的安排来。
    “池幸,你有冲劲,但……”麦子今夜没有讲戏,他微微皱眉,吐出一口烟,“但人最忌不自量力。你不能什么都要。”
    此时两人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剧院舞台上。送池幸过来的仍然是周莽,他忠实履行保镖的职责,站在舞台下,偷偷竖起耳朵。
    正翻动剧本的手停了。池幸心头掠过一种突然的不安。
    “这个圈子里很少秘密,尤其是剧组和剧组之间,只要有心人一问,破绽很容易找。”麦子说,“不过裴瑗和陈洛阳都不喜欢听闲话,他们身边也很少念叨闲话的人。”
    池幸背脊窜起一股寒意:“老师……”
    “很巧,灿烂甜蜜的编剧是我的学生。”麦子说。
    池幸肩膀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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