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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那家店池幸才知道,这是需要着正装才可进入的法国餐厅。
    原秋时面子很大,打了两个电话,便牵着池幸走进去。
    餐厅里人不多,男人女人各个精美漂亮,身穿臃肿羽绒服的池幸企鹅一般在孔雀们的诧异目光中走过。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来这种地方。”池幸道歉,“这大冷天的,你说去吃饭,我还以为是吃火锅。”
    “好主意。”原秋时笑道,“我明天就让这个店搞法式火锅,一定红火。”
    “……这是你的店吗?”
    “过两天就是了。”原秋时认真道,“刚刚那经理说不是正装不能进,我已经把这店买下来,办好手续就是我的。”
    池幸惊呆了:“你疯了?就为这件事……”
    原秋时细细打量她,片刻一笑:“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今天对谎言没有鉴别能力了?”
    池幸:“……”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餐点非常美味,摆盘精致,原秋时和池幸东聊西扯,谈得愉快。
    舞蹈教室里发生的一切正在缓慢消失——池幸希望如此。
    原秋时谈话技巧高明,他不会跟池幸聊法餐的历史渊源,也不谈自己的学业事业。吃得半饱之时,他忽然聊起了《虎牙》。
    “从《虎牙》开始,我一直都很想跟你合作。”原秋时和她碰了碰酒杯,浅金色香槟在杯中晃荡,“林述川当时跟我说灿烂甜蜜男主角酒驾出事儿,拜托我来救场,我起先是不愿意的。”
    池幸想起俩人头一回正式见面,原秋时那自来熟一般的热诚亲昵。
    “原来你还是我影迷,失敬失敬。”
    “我一定是你最早的影迷,电影没上映,我就记住你了。”原秋时神秘笑笑。
    他的话果真勾起池幸的好奇:“你看过没剪辑的版本?”
    原秋时笑笑:“我在片场里。”
    池幸没反应过来:“什么?”
    原秋时:“我当时就在《虎牙》的片场里。《虎牙》是中港资本合作的影片,中资部分,原石娱乐是主投。我去美国上学之前,给了自己一个间隔年,用一年的时间熟悉片场和电影摄制。刚好《虎牙》在拍,我姐把我塞进去,当了个摄影助理。”
    池幸呆住了,她没想到两人竟然有这样一段渊源。
    “你试镜三妹那一段,就是我拍的。”原秋时似在回忆,片刻后一笑,“很有趣。”
    池幸被他笑得脸热。她真诚直接:“对不起,我那时候太紧张、太慌,也太生气了。我根本没记住片场周围都是些什么人。那天下来我就记住了两个人,一个导演,他跟我吵架,一个副导演,他说他负责给我发钱。”
    原秋时大笑,引得周围精致男女不满。他全然不顾,笑道:“对啊,这就是你啊。”
    他笑够了,眸色一沉:“我当时就跟自己说,我一定要找这个女孩拍戏。拍我自己的戏。”
    池幸这才知道,原秋时在国外学的是制片和编导,本来考上的是金融专业,他自己悄悄转系,气得家里人断了所有经济来源。他便独自打工挣钱读书。
    “单纯亚洲人的脸庞在那边是不太受欢迎的,但我混了一点儿外国血统。”
    池幸追星数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我从你第一次在国内演戏就追着看,我记得。”
    原秋时晃了晃酒杯:“那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池幸:“拍戏?好啊。钱给够了,都好说。”
    原秋时看她:“除了拍戏。”
    池幸:“吃饭?随时叫我,多少顿都请你。”
    原秋时默默看她,笑笑:“你今天跟以往不太一样。”
    池幸:“比以往更漂亮?”
    原秋时:“一直都漂亮,只是口才没那么灵活了。你刚刚是为《大地震颤》练舞吗?发生什么了?”
    “跳得不好,伤心了呗。”池幸笑答。
    原秋时用餐巾按按嘴角,起身,冲她伸手:“和我跳一场?”
    周围人开始鼓掌。一直慢悠悠拉琴的大提琴手换了个乐曲,池幸听不懂的语言在周围环绕,人人撺掇:“好啊!好啊!”
    她微微低头,故意让目光曲折,流露一丝不得已的哀求:“我把脚扭伤了。”
    原秋时轻轻颔首,他并未原地坐下,而是走到池幸面前,牵起她的手。餐厅二层有一个宽大的温室,里头开满了各色不属于初冬北京的花儿。池幸惊讶地东瞧西瞧。
    原秋时没再说跳舞的事情,也不问池幸是否真的扭伤,他告诉池幸,这个温室是朋友的作品,里头有许多有趣的巧思。池幸跟在他身旁听他一点点地给自己介绍,思绪却晃回了舞蹈教室。
    显然,和周莽相比,原秋时绝对是一个更完美的舞伴。
    但池幸不想握原秋时的手。周莽手心的热度还隐隐温暖着她的手掌。这一点儿在寒夜里渐渐散失的温度,她要把它留得久一点儿。
    十二月底,《大地震颤》秘密开机。
    裴瑗在片场转悠一圈,叹气:“这个戏最难的部分,是给池幸化妆。”
    制片人江路是裴瑗多年挚友,便问:“那你和麦子为什么坚持要选池幸?她外型上明显就不符合赵英梅的设定啊。”
    赵英梅是人群中最普通、最平凡的女人,而池幸不一样。她的鲜亮美丽是卓然的。
    麦子正在微博上和人吵架,他手写速度很快,边写边说:“因为试镜视频里,池幸是最特别的一个。”
    周莽和何年在化妆间外等着,两人都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大地震颤》选择演员的时候,接到了三百多份试镜视频。彼时裴瑗和麦子还在柏林参加影展,这选角消息传出来之后,不少同样在柏林的演员纷纷来见裴瑗,一谈就是一个小时。
    裴瑗和江路疲于应对,两人和麦子拒绝了所有见面的请求,在麦子的公寓里看试镜视频。
    试镜视频是剧本里一段简单的剧情。
    从医院出来的赵英梅拿着诊断书,走向公车站。天下起雨来,赵英梅想到自己即将失去的听力,还有争执要离婚的丈夫、无法上学的孩子,失控地哭起来。这一段没有台词,裴瑗打算用一个长镜头拉完,但她自己其实也还未想到更好的表现方式。
    大部分人的试镜都是千篇一律的走着走着,忽然哭出声。有的演员经历丰富,离开医院时会把检查结果塞进包里,因为下着雨。有的善于拿捏人物的感情变化,哭戏富有层次,看得江路眼圈红红,拽着裴瑗说:选这个吧,我也哭了。
    江路性格细腻,看个公益广告也能哭,裴瑗向来不把他的泪点当作标准。
    大概看到第一百五十个试镜视频,三个人都累了,互相推搡对方去做饭。麦子在阳台给情人打电话取消约会,裴瑗在公寓厨房里思索是煮面还是炒饭。两人忽然听见江路大喊:“我的天!这个,这个太厉害了!”
    两人懒洋洋凑到客厅:“你又哭了?”
    江路睁大眼睛:“我他妈没哭!这个演员没让人哭,但是很高明。”
    视频里出现的是素颜的池幸。裴瑗才看一眼立刻说:“不行,长相不符合赵英梅要求。”
    结束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镜头拉远,池幸站在一个空房间里开始了表演。她把微卷长发在脑后扎起,头发凌乱。
    拎着一个纸袋,她慢慢走出医院,在门口站了片刻,看看天,抹了把脸。
    下着雨,她一步一步朝公车站走去,不时在脸上抹一把,甩去雨水。
    麦子:“还不哭?再不哭时间可就过去了。”他和裴瑗都没看出这有什么高明。
    话音刚落,屏幕里的池幸忽然站定。她微微震颤,受惊一般,眼神瞬间抬向高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修修改改,不足万字了。
    --
    被原秋时当面说“没经验的人”,周莽开始看原秋时的戏。
    他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演得多好。
    池幸发现他研究得很入神,很专注,很认真。
    池幸跟原秋时叹气:好妒忌你啊。
    原秋时:???
    第19章 吻
    画面仿佛定格了一瞬。
    池幸眼神紧盯高处, 下巴微仰。数秒钟后,她瞳仁颤动,又轻轻抖了一下。
    比哭还凄楚的笑在她脸上绽放。笑到半途, 她牙齿咬住下唇, 无声无息地流泪。
    裴瑗恍然大悟。麦子还没从跟情人吵架的气氛中恢复:“这是怎么了?”
    江路:“下着雨呢。雷声!她听到了雷声!”
    巨大的、不可逃脱的惊雷, 砸在赵英梅耳朵里。她还能听到这声音,这是何等的幸运——可下一刻她想起,不久之后,即便是这样庞大的声音, 自己也没办法再听见了。
    她又笑又哭,伤心之余, 也无可奈何。
    裴瑗坐到江路身边, 把视频又重新看一遍。
    池幸有自己的设计和心思。她懂得控制表情,懂得何时释放眼泪,这些都需要训练, 但珍贵的是她准确地抓住了赵英梅的心理。平凡普通的女人,被生活里突如其来的灾难砸懵了,她没有可依赖和倾诉的人,只敢在路上偷偷流一会儿眼泪。雷声是她眼泪的引子,但试镜视频的描述里没有写到“打雷”。
    是池幸加上了这一点。
    裴瑗回头问麦子:“她是谁?你一定知道。”
    麦子挑眉:“我怎么就一定知道了?”
    裴瑗:“这么漂亮的人, 你必定过目不忘。”
    麦子确实过目不忘。裴瑗也因此记住了池幸的名字。
    制片江路欣赏池幸的演技, 但池幸长相和赵英梅确实太不符合。他想找一个长相中上,侵略性没那么强的女演员。
    裴瑗为了了解池幸的水平,找了些作品。她越看越喜欢,漂亮先撇一边去,池幸对“表演”这件事的用心,很能打动她。
    她翻池幸的履历, 看得惊奇。
    池幸不是科班出身,大学期间开始接戏,毕业后正经八百当了演员。她去充电,去上台词和形体课,在明星导师开设的表演学校里学习。接的戏说不上坏,但也一直不怎么好,是换个漂亮花瓶也一样能演好的角色。
    但偏偏池幸出现在镜头前,就是让人觉得不一样。
    裴瑗认识《虎牙》的导演,她问他为什么当时选池幸。
    导演想了半天,还是那句话:她有天赋。
    什么天赋?
    表演天赋,察觉痛苦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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