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泛着骇人的红,懒懒一抬,眼珠漆黑冰冷。
也许是有气氛加持——总之打眼一看,愣是让人在法治社会体会到了一种危险无序的凶,真是狠得令人头皮发麻。
“穆……穆凛?”有人小声问。
其他几个回了神,又看到穆凛身边的封胥。面面相觑,有点尴尬,又有点怂。
穆凛讽刺地轻笑一声,一言不发地指指他们,又把手指移回来在嘴上拉上拉链。冷白的肤色在黑暗中森然冰冷,白得吓人。
几个男生知道他意思是叫他们管好嘴巴。想笑笑缓解气氛,无奈对方阴沉的表情实在让人笑不出来,只得抓紧道了个歉就转身溜了。
等人跑远,封胥侧目看他一眼,“谢谢。”
穆凛靠倒在墙壁懒懒觑他一眼,摊手。
封胥会意,从口袋里拿了糖盒出来给他倒出一粒薄荷糖。
穆凛往嘴里丢,封胥看得一笑:“不怕是什么坏东西?”
穆凛却不答,嘎嘣一声咬开糖块,让薄荷气息在口腔里散开。然后他看向封胥,淡声道:“……那天,我醒着的。”
封胥愕然。
穆凛低垂眼睫,舔了舔嘴唇。
风送进嘴里,和薄荷的余韵一撞,凉爽刺激得让穆凛皱眉轻轻抽了口气,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不少。
——刚刚几个男生的背地议论,很熟悉。
穆凛上次去画室找封胥,也听到类似的这种话。
不知道为什么,穆凛印象很深。那天是黄昏,天气好,余晖灿烂。
封胥正在画画,委婉地恳求他等一会儿。
穆凛就找了个地方坐下玩手机。就在他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外面涌入纷乱的讽刺或笑声。
至于说的什么,也无外乎那些了。
一墙之隔罢了,他们未必不知道封胥就在里面,却还是嚣张得光明正大。
穆凛正想起身,已经先听到开门的声音。
封胥打开门。
“安静。”
声音压低,冷得不同寻常。简简单单两个字,说得还挺有气势。
穆凛当时还在心里想,这么温柔的语气顶个肺,把这些混小子头打歪才是最管用的办法。
可居然真的安静下来了。
随后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清冷雪松香缓缓逼近包围他。穆凛来不及想,第一反应是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
一个人走近。在旁站了许久,然后才蹲下身,试探般轻轻喊:“……穆凛?”
穆凛闭着眼,一片漆黑中只觉得封胥声音清晰过头。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回应。
随后一只微凉的手抚过他的手腕,小心握住他的手。
就那么松松一拢,温柔得很,都不敢用力。直到穆凛掌心都起了汗意,才感觉到对方沉默地俯身吻了吻他的指尖。
轻极了,像是蝴蝶的吻触。
难以置信的酥麻感觉一路窜到心脏,然后伴着心悸蓦地膨胀炸开,带小刺的藤蔓飞速生长缠进了四肢五骸。
穆凛一动不动,觉得整个人都麻了。
他很想睁眼看看封胥的表情。
但那时候,他并没有选择醒过来。
*
封胥:“……”
穆凛这句话语气淡淡,却无疑是在封胥脑里掷下一枚深水炸弹。炸得他满头金星。
封胥下意识张张口想解释,却又觉得百口莫辩,于是微微蹙起眉,有些不平静地抿着唇。
穆凛侧目觑他一眼,缓了缓,垂眸道:“……喜欢我?”
风里有薄荷味,有淡淡清冽的酒香。
封胥心尖一缩,喉咙一哽。觉得自己怕不是也醉了。清爽的风一吹,他却觉得温度从指尖烫到耳根。
穆凛歪着脑袋等他回答。
耷拉着眼皮,目光懒懒的。后槽牙紧紧咬着薄荷糖粒研磨,发出磨人刺耳的“嘎吱”声。
这表情冷漠又蕴着狠劲儿,眼神却难得没什么攻击性。他似乎只是纯然的好奇。
……或者,关心?
封胥眼睫一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得只剩下遥远的喧闹。
穆凛半晌没得到回应,抬头看看无星无月的天空。额发被风吹动,把眼皮挠得痒酥酥的。他半眯起眼,把咬碎的糖块吞下去,叹息于是一同被咽下喉咙。
“……算了。”
他站直身打算离开。
“等等!”封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穆凛喝了酒,正是浑身发烫的时候,手下的温度热得让封胥有些不知所措。
穆凛回头,一挑眉,似乎在问他还有什么要说。
封胥又沉默下来。
很晚了,小船湖的路灯啪地一下灭掉。
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十点,再有半个小时就得封寝了。穆凛四处一望,只觉幽暗的环境更暗了,伸手不见五指。
他道:“我先……”
“喜欢。”
封胥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响起。
听不出情绪,可很轻,又淡。羽毛和微风,不知道用哪个来形容会更恰当。
穆凛一顿。
“我很少觉得害怕,除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