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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太后心绪跌宕,便倚在钟楼外的砖墙处,远眺着汴京城的风景,她想要消化些心事。
    没有太妃想要邀她一同回去,她愿意在这儿钟楼上吹冷风,那便由着她去。
    钟楼的阶梯略陡,一众太妃忙着小心地踩着石阶,自是没注意到王太妤和徐太媛,竟是没同她们一起下阶。
    待一众太妃互相告别,准备回到各自的宫苑时,翟太后也觉自己应当回去了。
    兰若并没同她一起上来,她只得自己小心地迈着石阶下去。
    翟太后刚准备转身离去,却觉得自己的后颈竟是被一微凉的手狠狠地按住了。
    那手明显是女人的手,上面还戴着尖尖的护甲。
    翟太后心中一惊,她的脑袋已然探出了砖墙,顿觉血液逆流。
    这钟楼修造得很高,稍一不慎摔下去,定会当场身亡。
    翟太后斥向制住她的人,冷声问道:“你是谁,敢这样对哀……”
    话刚讲一半,翟太后的嘴竟被人用块布给堵上了,那布还透着股腥.骚的味道,不知道被沾了些什么腌臢玩意。
    翟太后讲不出话来,喉间也只能发出诡异的咕哝声。
    她倏地意识到,制住她的人,不只一个,而是两个。
    下面的人已然走远,没人抬首去看此时此刻的钟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翟太后愈发恐慌,额上也渗出了涔涔的冷汗。
    “唔…唔……”
    翟太后仍在挣扎着,可她的力量,自是不敌两个人的力量。
    ——“知道这用来塞你嘴的布上,都浸了些什么吗?”
    翟太后眸色一变,这声音很熟悉,她是认得的。
    这…这是徐太媛的声音!
    徐太媛用护甲狠狠地刮了下翟太后的后颈,翟太后痛极了,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只听徐太媛的嗓音突然发狠,厉声道:“我告诉你啊,塞到你嘴里的布,被我浸了下人的屎尿,你是不是也觉出来了?”
    翟太后顿觉想要呕吐,却又呕不出来,她不断地挣扎着,可却是无济于事。
    王太妤边制着翟太后的胳膊,边颦着眉目环顾了下四周,压低着声音对徐太媛道:“姐姐…钟楼的另一侧有驻卫,怕是一会就要走到这处站岗了…”
    徐太媛面色阴狠到有些瘆人,幽幽地道:“倒是便宜她了……”
    说罢,她又要用护甲狠狠地去挠翟太后已然变得血肉模糊的后颈。
    王太妤这时从袖中掏出了个荷包,随后,竟是从里面掏出了数枚细针。
    徐太媛面色微诧时,王太妤语气微颤地同她解释:“用这个罢…她摔死后,宫人也是要验尸的,不能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伤痕。”
    二人一手制着翟太后,一手各执着数枚细针,毫不留情地又戳.刺了翟太后数下。
    翟太后已然痛得失去了意识。
    她真是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到徐太媛和王太妤这两个贱人的手中。
    她竟被这两个贱人这般折辱!
    待觉出驻卫即将要走到三人这处时,王太妤这时催促道:“姐姐…该松手了。”
    徐太媛不想让翟皇后死的这么容易,可却不能误了时机,只得不甚解气地又将唾沫啐到了翟太后华贵的命服上。
    王太妤还未同翟太后讲过话,她神情依旧淡然,并未如徐太媛那般狰狞。
    临死前,她也有一番话要对翟太后讲。
    “冤有头,债有主。你害了那么多人的孩子,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唔…唔……”
    “这一切,也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们。”
    “咚——”地一声。
    紫瑞殿的钟楼被人撞响,阖宫各处都能听见其悠扬的钟磬之音。
    随后,便是一宫女凄惨惊骇的喊声骤响:“——翟太后…翟太后从钟楼上摔下来了!”
    附近的宫人闻讯都围了上来,只见翟太后嘴仍微张着,双目也瞪得溜圆,她头颅里流出的血,亦浸染了整块青石板地。
    宫人们都觉这血腥味属实令人作呕,皆都用手掩住了鼻唇。
    翟太后这般,也不用再将太医唤来救治了。
    她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第90章 火花
    凛冬的晌午, 日头犹盛。
    王太妤和徐太媛站在钟楼之上,神情都有些复杂地觑视着翟太后的尸身。
    领头的驻卫来她二人这处时,已然是迟了。
    翟太后就算是失足跌楼, 皇上肯定也要问责他们这些驻守城楼的侍卫。
    待驻卫向王太妤和徐太媛恭敬施了一礼后, 便询问她二人道:“两位娘娘, 你二人适才既是在场, 可知翟太后是因何缘由而跌落的钟楼?”
    徐太媛略有些慌神,眼神也闪躲着, 不知该如何回那驻卫。
    王太妤却将手心摊开,露出了她事先卸下的一只耳铛, 语气故意带着颤音地回那驻卫道:“先帝祀典礼毕后,我竟是发现自己丢了只耳铛, 所以便唤了徐太媛来帮我一起找找,却没成想…却没成想……”
    话还未讲完,王太妤便抽泣了起来。
    那驻卫自是被她弄得慌了阵脚,可他必须得将事情弄明, 不然他可没法同皇上交差。
    好在,那王太妤语带泣音地又同他说了些有用的信息, 道:“本来徐太媛同我找到这丢失的耳铛后, 便要一同回宫苑, 可谁知竟是见到了太后的身子往前倾着, 眼见着她马上就要摔下这钟楼了…我和徐太媛赶忙走了过去, 想着能不能救下太后,可却是为时已晚……”
    说罢, 驻卫便见王太妤倏地抓住了身侧徐太媛的手腕, 冲他示意后, 又道:“原本太后便体弱多病, 今日又是先帝的忌辰,她忧思过度又吹了好一阵子的冷风,估计也是体力不支,这才跌下去的……徐太媛还未来得及抓住太后,她便摔下去了…徐太媛急于救人,护甲也没来得及脱。太后的后颈上,应该留了些血印…但这些血印…也都是徐太媛为了救人无意弄下的。”
    王太妤虽是先帝的妃嫔,却是个年轻貌美的,哭得梨花带雨,讲话又有理有据,那驻卫自是信以为真,准备将王太妤同他所讲的话语如实禀报给慕淮。
    徐太媛惊魂未定,却是暗舒了口气,幸而有王太妤在身侧,不然若她单独做这种事,很有可能非但不会成功,还会将自己折进去。
    王太妤备针,原也是想用这些针将翟太后扎晕,待将她嘴里的那块布拿出来后,她也不会再呼救或是将她二人给供出来。
    徐太媛这时终于了然,怨不得先帝最宠这位王太妤,她属实是个聪慧的人。
    待徐太媛和王太妤从钟楼而下后,便见帝后二人已然至此。
    他二人仍穿着适才祭祀的命服,并肩蹙眉看着翟太后的尸身时,却让旁人觉得格外的登对。
    帝后这伉俪情深的模样,丝毫都让人看不出,他二人曾有不睦过。
    西风渐起,空气中的血腥味又浓重了几分。
    容晞用绢帕掩住了口鼻,强耐着心口突涌的呕意。
    翟太后的死相格外的狰狞可怖,太医院来的人已然用白绢将她的脸给蒙住了。
    从钟楼下来的驻卫走到慕淮身前,将适才发生的一切都禀报给了慕淮。
    慕淮神情淡漠地听着,用那双凉薄的眸瞥了眼假意哭泣的徐太媛和王太妤。
    随后,又侧首,看了一眼身侧娇小的女人。
    慕淮没料想到,容晞真能做成这事。
    而他从始至终,也仅仅是动用了言官的力量,再配合容晞,佯装二人不睦。
    慕淮一早便知,容晞的外表虽然纤柔娇弱,可内里却是个有手腕,且精于算计的女人。
    从前他戏谑她狠毒,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慕淮一直觉得容晞娇弱好哭,性情又胆怯,在他面前也总是柔弱乖顺的。
    这样一个纤柔楚楚的娇小女人,自是能激起男人本能的保护欲。
    慕淮将她寻回来后,便也想将她庇护着,想让她做一朵暖房娇花,为她遮风挡雨。
    可东巡那两月发生的事,再到今日发生的事,却让他深刻地意识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这或许才是她的真实性情。
    他一贯多疑,如容晞这样性情的女人做他的枕边人,他本该是心生提防的。
    可事到如今,他对容晞却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甚至觉得,他身为大齐君主,站在他身侧同他共赏山河的女人,就得如容晞一样,有心机亦有手段。
    且该狠毒的时候,也绝不会优柔寡断。
    容晞没注意到慕淮又用赞许的目光看了她半晌,她虽知翟太后的死因究竟为何,却还是当着宫人的面,假意安抚了一番二人的情绪。
    待大力太监将翟太后的尸身抬走后,宫人也都将翟太后的死因,归结为是意外失足。
    慕淮回乾元殿后,现任礼部尚书早已赶来,向他询问翟太后丧事该如何置办。
    慕淮登基后,曾命太常寺卿迁过一次皇陵,他既是将她生母贤妃追封为后,自然也想让贤妃和庄帝合葬。
    有了皇后的位份,庄帝和贤妃合葬便是名正言顺。
    但是翟太后既已身故,按照大齐的仪制,她也是要同庄帝合葬在一处的。
    所谓合葬,便是在同一个陵穴中,中间摆着庄帝的大棺,两侧各摆着贤妃的棺材和翟太后的棺材。
    想到这儿,慕淮的眉间稍存狷色。
    他怎能容忍翟氏这个贱人,同他的父皇和母妃同葬在一处?
    礼部尚书问起这事时,慕淮语气微沉地回道:“她是罪族出身,父皇肯留她一命,是父皇仁慈。”
    话不用讲的太明,那礼部尚书心中全然清楚了新帝的意图。
    这翟太后,是不会与庄帝合葬了。
    礼部尚书又问:“陛下,那该按何制为太后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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