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想找一个伴的,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找谁适合。在这个学校,平时接触得比较多的也只有陈更在哲学社的同学,周末他们计划着给社团公众号写推文,没有谁有空陪她一起去。
好像一个人出去就会显得自己很孤单似的,在B校的时候陈更也总是拉着余微课间一起去上厕所,一起去小卖部。
为什么不学着独处呢?就算是孤独,又怎么样呢?陈更这样想着,关掉了群聊界面,也删掉了聊天框里的邀请。
“陈更,你一起来吗?” 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是哲学社的新生王应呈。陈更对他的印象有点模糊,只记得社团迎新时他坐在她的旁边,聚餐时她发现他不吃土豆。 “我要去卧佛寺,” 陈更晃了晃手上的便签,“帮一个朋友还愿。”
“你啊...” 王应呈有些无奈的笑,“那晚上大家一起吃饭能来吧?” “我尽量。” 陈更不敢保证她不会一个人去吃海底捞。
卧佛寺没有直达的地铁,陈更决定坐公交。她初中周五放学时就很喜欢坐公交回家,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看着窗外然后随着车身摇摇晃晃。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变得seal,独处让有机会她沉醉在时间的缝隙里,即使那些琐碎的故事结局并不十分美好。
她攥紧手里那张“保佑余微通过初选”的便签。几年前她也是这样保佑自己高中能和徐行还在一个班的,写得更多更虔诚,甚至还花钱在B市的寺庙烧了高香,但愿望并没有成真。她不知道这次的得偿所愿,是因为她的祈祷,还是因为余微自己的幸运。
摇摇晃晃的公车终于到站了。她给余微打电话。“我要去还愿了”,陈更笑着说,“卧佛寺的佛祖比B市的有效。”
余微补刀,“而且啊,你还没花钱。”
她拜了拜那个侧卧着的慵懒佛祖,希望他能保佑余微的面试顺利。她和余微的感情很深,深到陈更觉得和余微在一起也不错,可惜没有荷尔蒙的作用,她爱不上余微。又或者是先来后到,她先喜欢上了徐行,于是其他人都只能靠边坐。
徐行没有进冬令营,余微告诉她。这一刻陈更不知道该为徐行难过还是该为自己高兴。毕竟她之前总想通过排在徐行前面这种幼稚的方式让他能看见自己名字。她的作文被当成范文发给全年级时,她也期待着徐行能认出她的字迹,还有在边缘处写下的“hello xx”,这是她写给他的情书。
公开的,又秘密的。像王小波写信给李银河。
拿不到降分意味着他的成绩出现了很大的滑坡,更意味着很难上A大。她意识到这点后想要跑回卧佛寺再帮徐行一次,好像这样的祈祷真的会起到作用似的。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晚上哲学社的同学聚餐还在等她,她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和她已经不相关的人担心。毕竟,徐行也没这样为她紧张过。
好像是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陈更长吁一口气。
到达餐厅的时候哲学社的新同学都在,王应呈给她留了一个好位置。发现她很爱吃土豆泥,王应呈给她盛了一点。“谢谢”,陈更边吃边说,“正好你不喜欢吃。”
王应呈一怔,有种秘密被戳穿的感觉。他的视线让陈更有些尴尬,甚至有些后悔直白地讲了那句玩笑,她也不想再解释,于是继续埋头吃饭。
家住北京的同学都各自回家了。
王应呈的家离学校很近,他和陈更决定一起走回去。夜里的国贸灯火通明,像是一条不会落幕的银河,闪闪发亮,像徐行捧过的书一样闪。一点点小事就能触发和他有关的回忆,陈更很懊恼。
“今天去卧佛寺都求了什么?” 很长的沉默之后,王应呈问。棱角分明的脸在夜幕下也有些模糊了,陈更抬起头看他。
“保佑一个好朋友的学业”,陈更说。“我不幸运,但我希望我周围的人能够幸运。”
似乎是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王应呈换了个话题,“你是拿了全奖的么?” 他顿了顿,又有些掩饰地说,“我听赵文欣说的。”
赵文欣是陈更一起策划过活动的哲学社同学,也是比较政治课的课友。她们也约定好了当下个学期的舍友,做彼此的study buddy。
“是啊,”她承认得很轻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拿到奖,也许是从普高转来这个背景很新奇吧。”
和她的故乡不同,A市的路很宽很直,他们并排走着,几乎没怎么拐弯。“不只是因为背景新奇”,王应呈停下,转过身低下头看着她,“是因为你这个人本身。你得相信你值得。”
这大概就是新环境和旧环境的不同之处了,陈更想。她在这里得到了AO(招生官)的肯定,得到了同学的肯定,在B校的时候,只有余微鼓励过她。那些月考后念叨不休的排名是她自信心的来源,仿佛没有其他比成绩更能体现一个学生的优秀。她在班上勉强算上游,但更是沉默的大多数,老师看不到她,徐行也看不到她。她觉得,或许自己的确是有一些特别的,又或者说,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晚上十点,在富力城外的天桥边,陈更和王应呈告别。
“谢谢!” 她大声地喊,不知道是喊给王应呈听,还是给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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