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施然猝不及防地拍了他的头:“再胡说八道!你不知道啊,其实是你觉得我对你打游戏有偏见,但我从来没有,你认真做视频的时候特别帅!工作不忙的时候,我每期都有看,我特别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网友会喜欢你,我总再想,你会一直这么闪亮吗?”
裴皓洁从臂弯中抬起头,眼睛果真亮了:“真的吗?”
“真的。”
“算了。”裴皓洁又很快挪开视线,施然听到他小声说,“……这大概是我臆想中的你的想法吧。”
施然猛然明白过来。
刚才他说那些话时,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就像在重复某样别人已经设定好的动作一样。
那是五年前的他能说出的话,却不是现在。
‘弥赛亚’让他看的,是游戏中‘它’记忆的重现。
现在施然就是它,它就是施然。
裴皓洁曾经就是这样坐在‘它’的面前,说着这样的话。
第19章
依旧同样的场景,裴皓洁依旧坐在他对面,露出一种不曾在他面前有过的神情。
“对不起。”
“为了什么呢?”施然听到自己问。
“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是否在意我,还是只不过习惯了有一个稳定的伴侣。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怀疑。”裴皓洁深深地低下头去。
“看着我。”施然轻声说。
对面的裴皓洁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施然有些宠溺又好笑地看着他:“你是我唯一的爱人,明白吗?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
裴皓洁没有说话,眼眶却慢慢红了。施然感到一种手足无措的情绪涌动,他很想起身抱抱他,但最终身体只是不听使唤地伸出手握住了裴皓洁的。
“不要怀疑我,如果有心事,可以告诉我,你可以信任我,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慢慢来,没关系的。”
“是吗?”裴皓洁笑了笑,重新调整了情绪,“最近你总是很急切,好像恨不得让我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你对我的隐瞒很生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是这样,有些心里话就埋得越深,好像怕多一句话都造成误会。”
场景再次切换,依旧是同样的房间,日光,时间,布置都不太一样,裴皓洁站在窗边抽烟,他的衣服不同,头发也有些长。
施然猜想,现在应该离上次对话发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
“然然,今天我们又吵架了。你讨厌我玩游戏,讨厌我的一些变化……我应该像以前一样体贴,细心,把心事都隐藏起来……”窗边的日光漏进来,淡蓝色的烟雾从裴皓洁指尖缓缓上升,然后悠忽地散开,他只是看着窗外,“人真的挺矛盾的,既想要坦诚相对,但又无法容忍绝对的坦诚相对。就像我和你,我是在你一次次的暗示和鼓励下开始选择性地说出一些真心话,开始不压抑我的每一种情绪,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我们吵得更凶了。”
“我吗?”施然感觉到一阵迷茫,他光着脚从床上走下来,“你生气的时候,我总是要哄你的嘛。”
“如果是‘你’也许会。”裴皓洁听闻后终于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他,转而神色渐深,“或许现在的我们都太敏感了,以至于在发生任何冲突的时候,总会本能地先选择自我保护吧。你知道吗,人的大脑中有皮质层,让我们对危险和威胁保持警惕,当感到自己会受伤时,会激发我们动物的攻击性以保护自己,这完全是潜意识的行为。因此说出不受控制的伤人的话,或过激的行为。”
“也许会吧,但那应该永远不会发生在我们之间。”施然走到窗边,躲过裴皓洁的烟抽了一口。
裴皓洁愣了一下,笑了笑:“你说得对,至少在这里,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跟我都可以坦白相对,彼此信任。不怕收到攻击,不必筑起高墙。”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施然很情绪地感觉到,此时他身在自己的身体中,但确切地说这又不是自己。这幅躯壳的动作和爱意流露得如此自然,大方,毫不掩饰,那是感情最好的状态下从不刻意的表达。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完全不同的情绪,重复着,描摹着弥赛亚所重现的场景。
僵硬又讽刺。
场景再次转换,窗外隐约有炮竹的声音,夜色已经偏黑。
几乎不需要印证,脑海中跳出一个直观的猜想——他再次来到了大年三十那天晚上。
施然隐隐约约意识到,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裴皓洁必然在游戏中跟‘自己’见过面,做出了转折的决定……虽然到最后还是被他们搞砸了。
果然,晦暗不清的光影中,施然看到裴皓洁靠在门框上。他抄着手,默不作声地打量躺在床上的自己。
“我想不应该再下沉了。”施然听到他这么说。
“下沉?”他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我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你在说什么呢?关于什么的?”施然奇怪地看向裴皓洁。
这次裴皓洁一反常态,没有跟他解释,没有直白的心里倾诉,只是默然地看了他很久:“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