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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老奴瞧兵部那些是个见风使舵的,卞侍郎无非瞧世子在您这得脸,借花献佛罢了。”
    宣武帝脸色稍缓。
    正此时,一旁伺候茶水的小太监递上一只青釉色茶盏,小声道:“说起卞侍郎,奴才前两日出宫采办时,恰瞧见他与陆世子在茶楼,瞧着倒是相谈甚欢。”
    闻言,彭公公心上一个咯噔,眯了眯眼瞧向小太监,“圣上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滚出去!”
    “是,是是是……”
    彭公公:“圣上,老奴看——”
    “行了,你让姚潜赶紧将这适合前营都尉的人选给朕报上来。”这姚潜便是兵部尚书。
    “是。”
    彭公公蹙了下眉头,圣上还是多心了。
    此时,月明星稀,秋风瑟瑟,坤宁宫外的梧桐吹了一地的落叶,瞧着就是个萧索的季节。
    李皇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伸抚了一下窗外的芭蕉,“所以为何本宫不让旻儿争,这圣上啊没有用人不疑的胸怀,这些年他身边那些个有本事的,一个一个,不是贬了就是死了,要么,就得会藏拙。”
    祥月:“娘娘此计着实高明,想来国公爷这回,也肯听娘娘的了。”
    李皇后哼笑了声,“且等着吧,待圣上死了对陆九霄的心,赵淮瑨又远在骥阳,立储,他最后还不是得选淮旻。”——
    九月十八,天阴风清,秋高气爽。
    太和殿里,朝臣位列两排,趁圣上未到,纷纷交头接耳。
    忽然,太监高喊一声“陛下到——”,众人噤声,齐齐作揖躬身,“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武帝道了句“众爱卿平身”,新一日的早朝这才开始。
    户部上奏了新的税法,御史台弹劾了几个有违政纪的官员,礼部则盘点了附属国进贡的贡品,等等等等……两个时辰过去,总算无人再出列禀奏。
    陆九霄眸色沉沉地盯着前边兵部侍郎卞威的乌纱帽看,果然见他脚尖一个打转,出了列。
    男人嘴角一撇。
    卞威高声道:“微臣有事禀奏。”
    宣武帝看过来,一想卞威前几封折子,口吻难免淡下,“卞爱卿何事要奏?”
    “
    回圣上,正如国不可一日无君,前营亦是不可一日无都尉,陆世子虽是暂代,可却将前营上下管束得紧紧有条,日日排兵布阵,风雨无阻,使得前营士气高昂,以微臣之见,这‘暂代’二字,且可除去。”
    话落,便有几个小官出列:
    “臣附议。”
    “臣附议。”
    ……
    ……
    一时间,太和殿静无人声,所有人都提着耳尖。
    就听宣武帝道:“九霄,你如何想?”
    这话无非是一句试探,可人的心里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无论对方答什么,都是无关痛痒。
    陆九霄眉目微敛,抿唇道:“臣自知无能担任,还请圣上另择贤人。”
    宣武帝看看他,又看看卞侍郎,最后弹了弹龙袍起身,“那便再议吧。”
    众所周知,这再议,便是否了的意思。
    散了朝,陆九霄离着卞威尺那么远,下台阶时,他眯眼“啧”了声,看向前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卞大人收了我什么好处,这才拼了命举荐我。”
    卞威一怔,客套地笑笑,“卞某也是在其位谋其职,看了陆大人的本事,这才竭力一荐。”
    “哦,是吗?”——
    戌时,天色渐暗,酒楼的生意热闹起来。
    望江楼雅间,陆九霄斜斜地倚在窗台上,侧身去瞧街市的人头攒动,十足的烟火气。
    贺凛饮了两杯酒,看他道:“李家这段简直屡试不爽,偏圣上是个疑心重的,他眼下怀疑你有意彻底接前营都尉一职,只怕近来不会重用你,你想靠在圣上面前得脸来刺激李家,恐怕不成。”
    “谁说不成。”
    陆九霄扯扯嘴角,“啪嗒”一声,将把玩的折扇丢在桌前,落座道:“过几日就是秋猎。”
    贺凛皱眉看他,就见他嘴角扬了扬,身子前倾,低语了几句。
    随着陆九霄抬了抬眉梢,贺凛整张脸沉了下来,“不行,万一要——”
    “万什么万,你怎么磨磨唧唧的。”
    说罢,正逢小二进来上菜,陆九霄瞥了眼菜肴,“再给我装一份虾饺和糖藕。”
    小二“欸”了声应下。
    酒过巡,二人未乘马车,并肩往含平巷的方向走。夜风清冷,将那点子醉意吹得零八散。
    贺凛默了一路,至贺府门前,陆九霄将里的食盒给他,“给她的,不是我说,你们贺家是不是厨娘不行,她怎么还瘦了?”
    贺凛低头瞥了眼,冷着脸收下。
    陆九霄看了眼翡苑的方向,这才转身回往侯府。
    贺凛盯着男人那挺拔的背影,直至消失,侯府沉重的大门阖上,在深夜发出一道突兀的响声。
    他忽然有些动摇,他将他拉到这条途,究竟是对是错……
    若他那日没去玺园寻他,眼下的陆九霄,根本不必卷进这个满是泥泞的朝堂,不会无意撞破皇后与国公所言而知晓自己的身世,他或许就怀揣着对陆行的怨恨,这辈子稳稳妥妥,得侯府荫蔽,也不失为一种好活法。
    而贺忱信上交代有:
    一来要他莫深究役都一事。
    二是要他去锦州接回阿葶。
    则要他好生照看陆九霄。
    可这样,他没一样做到的。
    第89章 陪你喝
    《芙蓉帐》89
    九月二十,冀北传来捷报,永定侯大胜,不仅将敌军击退,还重伤了那个屡次挑衅冀北的燕律将军,斩断了他的右臂,使其终身不得用剑。
    捷报传到宫时,宣武帝正于御书房与诸位臣议事。
    闻言,帝王拍案叫绝,“这永定侯,从未叫朕失望过!好!好啊!”
    诸位臣纷纷附和:
    “恭喜皇上,恭喜永定侯!想来这东芜屡战屡败,也该知晓我骊国的厉害了。”
    “皇上以德治天下,各方战事,都依托皇上洪福啊!”
    ……
    ……
    眼看宣武帝满面红光,李国公笑笑道:“永定侯镇守冀北,百战百胜,真乃冀北福星,我骊国之福啊。”
    宣武帝依旧含笑点头。
    李国公瞥了眼卞威,卞威立即会过意,附和道:“虎父无犬子,这陆世子一身本事,皆是承了永定侯的衣钵,将来父子二人若皆立命于冀北,那这冀北便是我骊国的铜墙铁壁,无人可破啊!说不准陆世子将来能与贺小将军比肩,成我骊国枭雄,护我——”
    “咳咳!”有人重重咳嗽,这贺小将军,是能随便提的吗?
    御书房内陡然一静,卞威似是才反应过来,忙扶着乌纱帽跪下,“微臣口不择言,望圣上赎罪!”
    那笑意满面的帝王神色微敛。
    这卞威字字句句,都跟剜心似的!宣武帝不悦地摆了摆,“若无事,诸爱卿便散了吧。”
    众人散去,“吱呀”一声,殿门阖紧,御书房内一下静了下来。
    宣武帝一动不动,卞威那话犹如当头一棒,将宣武帝从冀北大胜的喜悦拉了回来。
    仔细想来,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防过陆行,可为何依旧将冀北兵权交由他。
    一来,冀北需要人守,放眼朝堂,武将之,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二来,陆家一家老小皆在京都,陆行只身在冀北,怎么也不敢翻了天去。
    来,唯一能承接冀北的陆九霄是皇家血脉,在之前他看来,这兵权最终还不是回到他们姓赵的里,算不得亏。
    可这也得陆九霄忠心无二才行。
    但此时宣武帝脑仿佛“叮”地一声,一根弦绷断。
    比肩贺忱……
    贺忱……
    当年的贺忱,就没有异心吗?——
    秋日的温度时高时低,风寒兴起,就连贺府那座翡苑,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小厨房的炉子上熬着祛风寒的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浓浓的药味四溢。
    小室内,床榻上鼓起一条直的幅度,小姑娘两颊染着薄红,呼吸略微有些滚烫。
    沈时葶病了。
    要说她是如何病的呢,这都得源于昨日她饮下的一整碗冰镇杨枝甘露,到了傍晚便喉间发干,用了晚膳后昏昏沉沉,便是眼下这个病况了。
    有时不得不承认,锦衣玉食的生活难免叫人放肆。
    她虽是学医的,可却并不喜喝药,从前哪怕是沈延,劝她喝药也需费好一番功夫,后来没了这哄她喝药的人,她便再不敢轻易得病,夏日再热也绝不贪凉,冬日的雪再美,也绝不伸去接……
    如今倒好,在这瑟瑟秋风,足足饮了一碗冰饮。
    桃因掖了掖被角,叹气道:“姑娘,昨儿不是说好,只喝两口的吗,你怎的全给喝了?”
    “……”
    沈时葶咬了咬唇,心虚地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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