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见鬼似的,难不成是那些难民又暴动了?”宁依依揣着账本作势离开,“就算是那样也不怕,我们府中还有一队护卫,再不济还可以向城卫那边调,就不信谁有这个熊心豹子胆。”
“不……不是这样的!”菘蓝急的一脸哭腔,“是老爷被带走了!”
宁栖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菘蓝焦急的红了眼眶,“今早老爷前往府衙那边交代事情,谁知道就在刚刚衙门来人来报,说是老爷被京中来的钦差大臣给抓走了!”
账本骤然掉落在地,宁依依不敢置信的愣在那,一脸茫然,“爹爹……又没犯何事……为何要抓他?”
“奴婢也不知道,而且就在刚刚好多士兵包围了太守府,还不许任何人进出,说是……说是要把宁府查封!”菘蓝喘着气一边抹着泪。
脑子好像有根弦突然断裂,宁栖深呼吸一口抬手捂住脑袋,自己早该知道的,为何还要抱着侥幸心理。
账本!
宁栖立马起身快步出了房间,一路上皆是惶恐不安的下人,并未看到周管家的的踪影,就她爹书房里的那个账本要是被发现,赈灾银不翼而飞的事一定会被发现,所以绝对不能被人拿到,只要没有确凿证据,一切说不定还有回旋之地。
可等她靠近书房时只见外面赫然守着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而周管家正拦在门口与一名人高马大的男子僵持。
“这是老爷的书房,只要大理寺还未下定罪书,老爷就还是苏州城太守,那谁也不能进去!”
望着眼前腰板挺直的人,贺正冷笑一声,招招手就有两个士兵上前强行按住周管家,没多久就把人带了下去。
“定罪书不过是时间问题,你拦着不让本官进去,可见里面必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上前一把推开书房门。
“这里是太守府,大人想要乱闯是否也该拿降罪文书?”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女子一袭秋香色长裙身形纤细有致,眉眼如画,容色无双,一时间不禁多看了几眼。
贺正转身定定的望着来人,突然笑了一声,抬手从士兵手中拿过一卷明黄丢过去,宁栖被迫接了个满怀,卷轴上的龙纹如此显眼。
“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还有三司入档,宁怀元与刘进等一众官员置百姓于不顾,私吞赈灾银,更是勾结附近商户贩卖私盐,缓报税收,特押解进京由大理寺会审,太守府就此查封!”
缓缓打开圣旨,望着上面一条条罪行,宁栖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她只以为这次她爹只是有苦衷,却没想到很多事并不能只能看表面。
“不可能!老爷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周管家一把挣开士兵,快步来到宁栖身边,“大小姐你要相信老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怎可做那种阳奉阴违之事!”
“没错!我爹爹绝对不会是那种人!”宁依依突然扶着洪氏走了过来。
听到老爷被抓走,洪氏更是脑袋阵阵晕眩,如今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过来的。
“你们信与不信并不重要,今日这宁府本官是一定要查封。”贺正招招手立马就有人将附近的下人抓起来。
宁栖正声道:“我爹爹如今在何处?”
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她爹没有亲口承认,自己就不应该胡乱猜测。
望着眼前貌美动人的女子,贺正神情肃穆,“自然是已经同其他人一起押解进京,而本官会留下处理苏州一带事宜。”
“宁姑娘可知皇上为何会派本官过来下这道圣旨?”他笑着上前,“因为在整个朝中,只有本官眼中只有律法,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在本官手中定罪的达官贵胄不在少数,宁太守不会成为其中一个例外。”
洪氏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突然倒了下去。
“娘!”宁依依慌乱的把人扶住。
宁栖没有说话,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半响才皱皱眉,“圣旨上并未殃及他人,我们府中众人会即刻收拾细软离开这里,大人可以慢慢查封。”
以那皇上的性子,看起来只要犯错的确是没有情理可讲。
贺正笑着点点头,抬手让人放开那些下人,“本官能与宁姑娘说这么多,那是因为听闻姑娘时常接济灾民,既然姑娘如此明事务,那你们可以慢慢收拾,只是府中钱财绝不可以带走一分一毫。”
“你——”周管家气的整个人都在抖。
“这是自然,只是府中还有前些日子皇上的赏赐,大人莫不是连这个也要查封?”宁栖目光灼灼。
说到这,一个士兵忽然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贺正才定定的看了眼女子,“皇上的赏赐你自然可以带走。”
万华寺皇上遇刺一事他自然有耳闻,听说是一个女子率先发现了刺客,没想到竟是这宁怀元之女,但是看这言辞清晰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胆子。
宁栖转过身看向其他人,“我们走。”
“可是……”周管家依旧紧紧盯着书房。
连圣旨都有,事到如今还如何拦得住,宁栖带着众人一同离去。
府中还有二十几名下人,宁栖一一将卖身契还给她们,并且每人给了一锭银子,就当好聚好散。
宁依依显然还接受不了这个突变,守着昏迷的洪氏抽泣不已。
“大小姐可是有何打算?”周管家叹声不止。
库房里的珠宝都不适合随身携带,宁栖收拾了些便于变卖的东西交给他,“这些你都拿去当了,我记得爹爹在附近还有个小铺子,其他的箱子你找人抬过去。”
望着手里的珠宝盒,周管家却是心酸的抹了下眼角的泪渍,仿佛一刻之间老了数十岁。
“这里就交给你了,父亲刚被押解进京,时间刻不容缓,我会即刻进京,祖父虽然已经与爹爹有了隔阂,但到底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只要他们肯帮忙,别的不说,但凡父亲能留住这条命便已经是万幸。”宁栖手心微紧。
周管家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可……尚书大人那边又如何会见大小姐?”
宁栖深吸一口气,“不试试怎么知道,现如今除开我与依依,还有谁能为爹爹奔走努力?”
这个结果已经在她脑中设想了千万遍,只是来的早了些,她也恨自己没能撬开他爹的口,不然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圜之地。
这时菘蓝也提着两个包裹走上前,“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与你一起去!”
房门突然被打开,洪氏扶着宁依依一步步走了出来,只是神色还有些苍白,“你一人去必定是连府门都进不了,我曾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多少还能见上老太太一面。”
第18章 帮忙
宁栖深深的看了她眼,“路程遥远,姨娘既身子不好,便不需再走这一趟。”
从尚书府对她们家的情况来看,大概率是不会顾念什么旧情,谁去都是一样。
“不……”洪氏推开宁依依的搀扶,“你是那贱……”
她咳嗽几声,“老爷子向来不喜你母亲,你若是一个人去必定艰难险阻。”
宁依依也立马点头,“是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怎么也多个主意!”
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宁栖并未再说什么,值得庆幸的是她们家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
收拾好各人的细碎物品,虽然一刻也不能耽搁,宁栖还是准备了些路上必备的东西,并且重金雇了一队镖师护送她们进京。
就以她们几个女人,路上必定少不了会遇到麻烦,现如今人心险恶,多个保障总是好的。
临行前宁栖让周管家去搜集个请命书,她爹以往风评不算差,再加上给点银子,凑个万民书来不算难,舆论也是一种力量,到时候可以递交大理寺酌情审查。
从苏州到京城需要四日,但因为洪氏中途病了又歇了一日,马车也根本不能行太快,所以硬生生拖到第十日才抵达京城。
与苏州城不同,京城附近的百姓口音明显浓重些,城门口人来人往排着长队,进出都需要出示路引。
等马车缓缓进了城门,四通八达的长街逐渐映入眼帘,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流涌动,一片繁华热闹。
从百姓衣着打扮可以看出这里的人生活水平相较来说较高,茶肆酒楼里也是人满为患,城里城外都未看到乞丐的踪迹,倒是巡逻的禁军一队接着一队。
“原来这就是京城。”
宁依依撩开帘子偷偷望着外面,纵然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双眼中却闪过一丝向往。
等马车停在一间客栈门前,辞去队镖师,宁栖要了三间上房,但并未第一时间去尚书府,而是找了个大夫给洪氏先看看,不然她还真怕对方撑不住。
“我……我不碍事……老爷的事最要紧……”洪氏强撑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宁依依连忙将她按住,满脸担忧,“您如今都这样了,爹爹的事有我与姐姐,您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
洪氏面无血色的重新躺了回去,眼眶又红了一圈,一边又眼巴巴的抓住宁栖胳膊,“你一定要救救你爹爹!”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无论从什么方面,自己女儿的确是不如这个小贱人。
看着如今孱弱不堪的人,宁栖也未计较对方往日尖酸刻薄的模样,一边把视线投向菘蓝,“你在这好好照看姨娘,我和依依出去一趟。”
说到这,她目光一顿,“若是我们今日没有回来……你们也不要轻举妄动。”
难保尚书府不会为了撇清关系而对她们如何,但不管怎样此行还是要去一趟。
“小姐……”菘蓝红着眼一边抹着泪。
宁依依也是捂着嘴转过身,不时有抽泣声传出。
向小二打听了一番尚书府的位置,等出了客栈,长街上四处皆是流动的人群,夹杂着来自各地的方言,差不多行了半个时辰两人才来到尚书府。
换作以前宁栖绝对不会低下这头,可事到如今只要能救回她爹,什么尊严面子根本无关紧要。
“听……听娘说祖父并不喜欢你,不如让我先去吧?”宁依依突然一把拉住她。
当年的事她多少听说过,可以想见到时候对方必定又免不了一顿羞辱,至少她娘曾是祖母的人,应该不会多苛责自己。
望着她面上的忐忑不安,宁栖拉住她胳膊没有说话,两人径直前往那偌大的尚书府。
门口守着两个护卫,许是看到有人靠近,立马上前一步呵斥道:“这里是尚书府,闲人不得靠近!”
宁栖拿出腰牌,“我父亲是苏州太守,今特来拜见祖父,还望传达。”
话音刚落,两人都是一怔,不禁细细的打量起眼前身形纤细的蒙面女子,虽然来府中时间较浅,但他们也听闻过尚书大人还有个儿子在苏州任职,只是从来未回过京,此事是府中的禁忌,他们也从来不敢多问。
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突然笑道:“姑娘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传。”
说完,便立马小跑往府里去,仿佛深怕迟了。
门口立着两个栩栩如生的石狮,宁依依强装镇定的站在那,努力忽视周围路过百姓的打量,只是手心攥的极紧。
望着这显赫的门楣,宁栖神情有些复杂,原主母亲耗尽一生也没能踏进,氏族的门第偏见难以跨越。
不多时府中陆陆续续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是名身着棕色褂裙的中年女人,神情看不出喜怒,待看到门口的两名女子时倒是笑了声。
“本以为这辈子都难以见到大哥的儿女,如今但也不算迟。”
女人缓步上前,视线从慌张不安的宁依依继而落在眼前的蒙面女子身上,“你是大哥的长女?”
长女而非嫡女,可见对方从未认可过她母亲正室的身份。
宁栖微微福身,“晚辈单名一个栖,不久前曾听父亲说祖父要见我与依依,所以冒昧特意前来拜访。”
“父亲何曾说话这话,我可从未听见,你们听见了吗?”另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忽然抬起下颌。
其他人自是笑着摇头,“我们可从未听见,可别不是落了难就来攀亲带故,我们尚书府可不是阿猫阿狗都会收留的。”
“就是,一个青楼女子所生的也敢说是我们宁家的种,这顶帽子大哥愿戴,我们宁府可丢不起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