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清晰地传来:“这对宝珠耳环真适合姐姐呢?素雅又高贵。”
“妹妹的这个白玉镯子也好看……”
秦婉仰头看向这个掌事,那掌事弯腰:“隔壁是林尚书夫人和莫侍郎夫人带着三位小姐在看首饰。”
哦?都是老熟人了吗?两位夫人都是茶艺大师,教出来的几个姑娘也都是“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的绿茶妹。
秦婉拿起一根簪子看,隔壁议论声传来,婊里婊气的林六小姐的声音:“莫姐姐,这次秦婉可就装过头了。”
娇俏的笑声之后:“她以为皇家不敢退她的婚吗?她以为可以逼着秦姝进庵堂吗?没想到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不是吗?你没看见她那天离开的样儿,那个神情?我想想就开心!没有父兄,没有母家支持的人,真当自己父亲那点子功劳可以吃一辈子啊?”
“就是!平日里你看她装成那个样儿,不过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皇家要她做太子妃,是装点门面。不过这样对她也好,兴许还能活长些日子!”
“你们俩别光顾着说话,看看东西才是!那个秦婉还值得你们花闲工夫聊?以后多看看那个秦姝,手段虽然粗糙,让人看不上眼,可备不住,殿下就是吃这一套。”
“可不就是吗?不过拿着宅门里小娘的手段,用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秦家……”
“妹妹这根簪子雕工真是细致,你看看……”
秦婉看着手里的簪子,心里明白好货都到隔壁了,斜睨那掌事,嫌弃的口气一如林黛玉嫌弃周瑞家的送来的最后两支宫花:“这恐怕是别人挑剩下的吧?”
“大小姐冤枉,怎么可能呢?”掌事满头是汗,哪怕这位大小姐已经不是太子妃了,那也是高门贵女。隔壁那一出戏跟他们这个锦云阁可没关系啊!一个商家可不想得罪这些人,哪怕背后有后台,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婉站起来,腰一扭快步往外走,到隔壁门口听,林夫人说:“这支簪子,是不错,开价一千两价格也太贵了,掌事不如让个价?”
“夫人,这个料是和田的羊脂白玉,又是玉雕大师李硕之作品,一千两白银,真不贵。”里面掌事解释说,“您看这个玉是不是很温润?”
秦婉看向珠儿,珠儿伸手推开门,秦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团扇,半遮半掩说:“呦!让我看看是个什么好物件!”
里面的人看见秦婉进来,早就习惯了在身边伺候,哪怕刚才背后编排她,连着两位夫人,三位小姐全站了起来。秦婉婷婷袅袅地走了进去,对着两位夫人欠了欠身,往主位上坐下。
两位夫人脸色难看,毕竟两人都是诰命之身,这个秦婉也太拿大了吧?直接就坐主位上了?
桌上托盘里一支白玉簪子,果然温润细腻,雕工也好,这个时代也就是白玉簪子可以看看:“这个簪子,一千两可是货真价实了!”
掌事听秦婉这么说,立马接口:“秦大小姐好眼力。”
她这么一插嘴,想要再还价可就难了。林夫人脸色不好看,十分生硬地说:“秦姑娘,你若是觉得这个簪子一千两值,不如你买了去?”她是笃定,没有皇家的那个身份,一个孤女还拿什么维持以前的架势。
正中秦婉的下怀:“珠儿,付钱!”
珠儿立刻把银票递出来,那掌事还不知道该不该接。
林家六小姐脸色变了说:“这个簪子我先看上的。”
秦婉挑眉看向林夫人:“难道不是夫人让我买的?”
林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家女儿说:“既然秦大小姐要,就让给秦大小姐了。”
“什么叫让?明明是你刚才觉得不值一千两,所以才叫我买的。这会儿倒是说让给我了。舍不得,买不起就直说,何必扭扭捏捏遮遮掩掩?”
“你!”林夫人身为尚书夫人,平日里被人奉承惯了,哪里的被人如此直白地奚落过?脸一下子铁青。
那莫夫人本就是陪着夫君的上司夫人出来,看见林夫人被这般奚落,秦婉如今已经不是未来的太子妃,自然也不用那般恭敬,说:“秦大小姐,林夫人怜你自幼失怙,让你三分,却不是让你这般言行无礼!”
莫二小姐过来依在她娘身边:“母亲!”
这个姿势就是暗喻秦婉有娘生没娘教了。秦婉挑唇一笑:“我无礼?你们居然把我的不计较,说成我无礼了?”
“秦大小姐莫不是忘了,你自己把太子妃之位让了出来。如今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不清楚?”林六小姐嗤笑一声,手搭在莫二小姐肩上。
秦婉看向她:“我倒是记性好得很,不知道你是不是没有长耳朵?陛下认我为义女,册封我为忠孝郡主。我进来你们没有行大礼已经是错,现在还来问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只认仪仗不认人?”
被秦婉这么一说,大帽子一扣,几个人脸色变幻,这两位夫人虽然随了丈夫有了诰命之身,可秦婉的这个郡主身份还有一层皇帝义女的意义,同样是从一品封诰,秦婉要高上一层,虽然那个封诰十分简单,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给了册封的。
林夫人欠身行礼:“郡主娘娘!”
莫夫人也跟着行礼,秦婉笑看着那两位小姐,两人看上去不情不愿,却也只能按照礼节的弯腰下蹲。
秦婉这才转头看桌上的好东西,一副头面,上头红宝石镶嵌,凤凰展翅,栩栩如生。秦婉问:“这副头面我看着喜欢,不知是何等价钱?”
伺候林莫两家的掌事说:“这套头面三千一百两。”
秦婉浅笑:“行吧!我也要了!”
林家六小姐叫:“我先看上的!”
秦婉知道这林夫人的秉性,不杀价她难受,她问掌事:“这笔生意可谈成了?”
掌事看秦婉丝毫不还价,现在有她在那里,倒也不用怕那林夫人,说:“还不曾。”
“我加五百两,给我了!”
掌事一脸为难跟林夫人说:“林夫人,您看好东西谁都懂啊!要不您割爱?或者您再看看其他?”
锦云阁对林夫人一家子也有些烦,买东西非要杀价三五回不说,还要带着一帮子人来杀价,一副小家子气。
林夫人还想两千五百两拿下,现在变成三千六百两,岂不是要剐了她的肉?停在那里想了很久,深吸一口气:“芸儿,这幅头面上头红宝石太多,看上去甚是艳俗,我们换一个看看。”
哪里艳俗了?林六小姐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明年即将出嫁,母亲给她选嫁妆,这一副头面本是嫁妆里最重的一份儿,好不容易选上一个称心合意的,她是知道自己母亲的,加价这么多肯定舍不得了。真是敢怒不敢言!
秦婉问系统:“我再确认一下,我兑换的银子都能拿出来用,对吧?”
“对!”系统看了一场好戏,“宿主加油!你最婊……你最棒!”
秦婉把他们挑选地几件东西,一件件价格问下来,问一件要一件,他们几个挑上的好东西尽数给她扫了去,看盘子里一对月白东珠耳环,问:“这一件?”
听掌事说:“这对明珠耳坠,三百五十两。”
秦婉拿在手里,在珠儿脸颊旁比划说:“最配我们珠儿了!给你了!”顺手塞进珠儿手里。
“谢小姐!”
林六小姐刚才要买,林夫人嫌弃不过是两颗珠子价钱太高了。现在被秦婉抬手买下,给了丫鬟,林夫人老脸实在挂不住,满面怒气看着秦婉。
秦婉再看那白玉镯挂着糖色,倒也算漂亮,也没问价钱,拿了塞环儿手里,这本是莫小姐看上的东西。
环儿将玉镯套手上说:“小姐,好不好看?”
秦婉看了一眼:“很配你呀!”
秦婉花了万两白银,把台面上的好货扫荡了之后:“我买好了,你们继续!”
珠儿去把钱给付了,秦婉笑着执扇往外而去,到了门口,回过头嫣然一笑:“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我有钱!”
锦云阁的人,排排站着把财神爷给送出了门。里头两对母女被秦婉贱气逼人的口吻给气得拳头捏紧。
第4章
秦婉神清气爽,踏出银楼,看见对过一座楼子,门前好不热闹,抬头仰望匾额上写“梨园春晓”,这是个戏楼。
人这么多,定然好看?秦婉团扇一指:“走!看戏!”
以前自家小姐从来不踏足这种龙蛇混杂之地,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进戏楼看戏?
“那是戏楼!”珠儿小心翼翼提醒。
“我不是说看戏吗?”秦婉问珠儿。
说完秦婉率先往前走去,门口迎客的小二弯腰:“这位爷,里边儿请!”
抬头看见秦婉这个浑身上下绫罗绸缎,走在面前,其他人都自动退开的一丈远的姑娘,原本灵活的舌头如同打了结,请她进也不是,不请也不是。
不是说戏楼里没有女客,大户人家看戏,要么把戏班请到家里唱堂会,要么就是家里养了戏班子。高门女眷这么大喇喇地来这种地方看戏,这可是头一回。
“今天有什么戏?”秦婉问。
“今天有万明英的新戏《月下记》。”这小二完全没有刚才的嘴皮子利索,秦婉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万明英这个花旦很有名,听说跟很多朝中官员有来往,还跟谁谁谁一起冶游过,让京中很多贵妇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还要提及一声万明英是个男人。定安城的夫人们公母狐狸精都要防,真是累死个人,而这位在公狐狸精里排第一。
“那就听这个了。”
小二立马跟上:“小的带您去雅间!”
秦婉带着丫鬟婆子和护卫,不疾不徐,喧闹的戏楼因为她的走过,一下子静了下来,恐怕戏台子上人物出场都没有这个效果,她把戏园子里通道,愣是走成了宫内两边都是宫人,往大殿觐见的路。
那小二引着秦婉上了楼,推开了门道:“这是咱们楼里最好的一间雅间。之前……”
小二还想介绍哪个达官贵人曾经用过这个雅间,秦婉看了他一眼,小二立刻闭上了嘴。
珠儿看向他:“茶水单子拿上来。”
到底是服侍人惯了,知道贵人嫌他呱噪,默默地递上茶水单子,秦婉递给珠儿说:“你跟环儿商量要吃些什么。”
秦婉坐下,那小二笑着说:“今天这个戏可是江南才子,欧阳遇写的本子,欧阳才子现在已经成为太子近臣,这出戏恐怕就成了绝响了。”
一听见欧阳遇,秦婉就来了兴致,这个所谓的才子会整几首酸诗,自诩风流,一直不得志,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太子殿下季成运的青眼,留在太子身边成了幕僚,写这些男女情爱的狗血戏文是他的另外一个爱好,顺带跟演戏的优伶来一段风流韵事,估计跟这个万明英也是有一腿。
两个丫头叫了两壶茶水,再要了几碟点心瓜子花生,秦婉坐等开戏。
楼下那些人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这里看来,好似她这里才是戏台子,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茶水瓜子上来,珠儿给秦婉倒了一杯茶,秦婉伸手拿着瓜子,悠然自得地磕着瓜子。
戏台上一个丫鬟打扮的伶人,拿着帕子叫一声:“小姐,请随我来!”
里头一声悠扬的唱词,莲步款款走出来一位小姐,扮相身段真是没话说,哪怕号称定安城第一,秦婉也自叹弗如。
那万明英拿着团扇上下移动,一会儿遮面,一会儿露出半张脸,嘴里念念叨叨,大致意思,昨天在桥边看见小鲜肉一枚,一不小心把帕子丢了,把心也给丢了,今天小鲜肉约了月下送还帕子,羞羞答答去赴约。
“呸,没见过大家小姐这么轻贱的!”刚开场,珠儿就啐了一口,“怎么可能黄昏去赴男子的约?”
环儿在边上道:“有人故意摔在男人面前,让男人抱呢!难道不如这个贱?”
珠儿一时语塞,环儿说得都对,竟无法反驳。
戏台上,穷秀才走了出来,秀才退还了手帕。唱词里说自己家贫,不敢领受小姐的厚爱。
珠儿又一撇嘴:“知道自己配不上,找个机会把帕子送回,约什么约?还不是找借口,实际上就是骗人涉世未深的小姐。”
珠儿当真是杠精,趴在栏杆上,一边吐槽,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此刻演到老夫人不肯允婚,众人正在为男女主着急。
“还是这个娘知道轻重,生这么个玩意儿,做娘的恨不能上吊了!”珠儿继续。
秦婉有了穿越几个世界的记忆,某一世,她博览某江群书,就欧阳遇的这种人的剧,妥妥被打为雷剧,可备不住雷剧受众大啊!
那季成运之前还跟秦婉说要让这个货给编个剧来为他们俩青梅竹马的故事添一点甜味儿。重生归来的秦婉浑身恶寒,可别恶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