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梅襄缓缓问道。
宝婳小脸煞白,竟认真地感受了一下。
好像……肚子里热热的,后背凉嗖嗖的,难道这就是药效发作了?
“完……完了。”宝婳无措地握住袖口。
梅襄挑眉,听见她甚是沮丧道:“二爷……二爷好像比以前看上去更好看了。”
梅襄捏了捏眉心,着实是忍笑不已。
“这样啊……”
他施施然一笑,唇角粲然,“那我日后就可以拿给我心上人吃,好叫她喜欢上我了。”
宝婳眸里满是不可置信,连忙摇头,“二爷这样做是强抢民女……”
梅襄漫不经心地斟满茶,“我喜欢的自然是要抢的。”
宝婳震惊地看着他,“那女子被你抢去也会以死明志。”
毕竟戏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谁告诉你我要得是活的?”
梅襄露出冷笑,“我要的东西就算是死了,也都得是我的。”
他的眸色陡然一转,幽深之处仿佛沉着幽暗深渊,那深渊能吞魂夺魄,诱着人心甘情愿朝那万劫不复迈入……
宝婳不知道是被他这可怕的说辞给吓到,还是被他那双不寒而栗的深眸给吓到,竟又退却半步一屁股地摔坐在了地上。
恰逢梅衾从外面回来,便瞧见宝婳狼狈的模样。
在她对面,梅襄捧着茶盏,容颜苍白。
他缓缓朝梅衾看去,露出动人浅笑,“看样子,宝婳还是怕我,你带她回去好生安抚才是。”
他完全是个脆弱的哥哥,将温柔无害、与世无争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6章
宝婳失魂落魄得很,竟满脑子都是方才二公子那张如玉雕琢的脸。
她看着脚下的路,疑心是药效太深,愈是强调不能去想,反而愈发抹不去他那张惑人至深的脸。
梅衾忽地顿住,宝婳脑袋便轻轻地磕在他的背上。
宝婳如梦初醒,连忙退开。
结果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牵着梅衾的袖子。
她讪讪地松开手,“我一直都牵着爷的袖子?”
梅衾唇角噙着笑意,“是啊,离开的时候,你一直牵着我的袖子。”
宝婳终于感到有些脸热,她这样做,三公子竟也能好脾气地纵容着。
难怪走的时候,梅襄看着她的眼神都一直有些怪异。
她一个奴婢,在梅襄面前这样,岂不是一副仗着三公子宠爱的模样挑衅对方?
梅衾与她道:“宝婳,二哥他人很好,你不要想太多了。”
宝婳见他这样信任对方,一肚子的话就更不敢说出,只能吞着石头一般,沉默地点了点头。
回到绣春院后,梅衾忽然问宝婳生辰是什么时候。
宝婳小声地答他,“我也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所以也不记得自己生辰。”
梅衾对此也不奇怪。
许多人生来便要多些坎坷,莫要说生辰,可能连自己父母是何人都无法清楚。
“倒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日子,作为生辰也好。”
宝婳摇头,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日子。
梅衾也不勉强,“都随你了,只是纯惜她们在生辰这天可以多领些月钱,讨个彩头……”
他话未说完,就瞧见宝婳急忙改口,急得小脸都涨红些,口中嗫嚅着,“生辰……生辰还是得要的,不如就定在今天吧?”
“我今天就能拿到钱了吗?”
宝婳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钱一般。
梅衾见此,颇是忍俊不禁。
“就这么心急吗?宝婳。”
他含笑望着她,虽一点都没有责备的意思,但还是让宝婳感到有一丝难为情。
她从前总听人说“视钱财如粪土”的话,多半都是君子正义凛然的做派。
想来她在再君子不过的三公子面前表现得这么喜爱粪土,定然是很不匹配三公子文雅的气度。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甚是善解人意地解开她的困窘,“只是既然你迟早都会拿到这这笔钱财,也可以选择不说出来。”
不说出来,旁人就不会知晓她贪财的秘密。
宝婳脸红地点了点头。
梅衾问她:“你第一次过生辰,可会有什么愿望?”
他对身边的下人果真是极好的,一言一行都无比耐心,从不会刻意端着高贵的架子。
宝婳愈发能理解旁人以伺候他为骄傲的心态。
可三公子问她有什么愿望……宝婳忽然有些犹豫。
三公子一直都没有主动与她说破那天晚上的事情,难道也是在等她主动吗?
她迟疑地看着梅衾,见他果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还用温柔的目光鼓励着她,让她主动说出。
他是高贵的三公子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叫他主动说出来呢。
她搅着袖子,终于在梅衾的注视下下轻轻道:“我……我想做三爷的姨娘。”
梅衾微微一怔,见着宝婳面颊灿如霞云,耳根顺着脖颈下去,都泛着淡淡的粉色,显然已是羞赧不堪。
“宝婳……”梅衾的声音仿佛轻叹。
他眼中微微无奈,唇角仍维持着微笑,“这件事情便同方才‘君子爱财’是一个道理,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做,不必说出来。”
在梅衾看来,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就连官家小姐亦是有过大着胆子与梅衾诉过情意。
但他从不会阻挠。
她们喜欢自己又不是什么罪过。
倘若有那等缘分,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所以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不必说出来,直接去做。
若宝婳做到了,让他动心,他自然也会接受了她。
宝婳听到这话如释重负一般,微微松开了紧攥住衣襟儿的手指。
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目光殷切地看着他,叫他唇角笑意不由得加深。
入夜之后,宝婳便仔细地将梅衾的话又在心中琢磨一遍。
三公子的话其实并不难以理解,他不要宝婳说,只要宝婳去做就够了。
宝婳便怀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做的好的想法渐渐入眠。
第二天早上她再去上房伺候时,梅衾却发了热,正是昨儿夜里受凉。
纯惜将所有丫鬟包括宝婳在内都呵斥了一顿,随即领着几人跪在了梅衾床前。
梅衾目光扫过她们,缓声道:“这件事情不许说出去。”
纯惜错愕,“可是……”
梅衾抬手阻了她余下的话,“只是寻常的伤风罢了,我并不想因这点小事令你们为我受罚。”
传到他母亲那里,她们怕是很难不皮青肉紫。
待伺候梅衾喝了药后,他又躺下去歇息片刻。
宝婳见紫玉同夕桂在屋檐下道:“爷总是这样爱护我们这些下人,咱们往后必然要豁出性命去照顾爷,方能回赠他这份情谊……”
宝婳凑到她们旁边赞成地点了点头,“是啊,咱们一定要好好伺候爷。”
她一开口,紫玉同夕桂便吓了一跳。
宝婳就瞧见紫玉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恶狠狠的。
“哼,谁要跟你一起。”
她说着就气呼呼地拉着夕桂到另一处去,极是排斥宝婳。
宝婳茫然地看着她们,正是一头雾水。
待宝婳恹恹地离开,夕桂才扯着紫玉袖子劝道:“都是爷身边伺候的人,这样不好罢。”
紫玉转过脸去又哼了一声,“谁让她勾引爷,你瞧爷对她笑了多少次了,她之前还是个丑八怪,听说拜了狐仙娘娘才突然变得漂亮的!”
她说完还觉不解气,又补上一句“不要脸”。
宝婳变得漂亮在她们一部分眼里已经是罪过了,最可恶的是她似乎一来就分走了三公子大部分的微笑,这让大家都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毕竟梅衾以往对大家都一视同仁。
这时候倘若突然杀出个能叫他偏爱的丫鬟,其他人只怕心肝都得哭得稀碎。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几个丫鬟轮番地贴身伺候梅衾,而宝婳却备受排挤,不是帮忙端药,就是帮忙打水,而梅衾的身边,她们一个个儿都跟防贼一般不许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