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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婳哭得一抽一抽,气儿都喘不匀了。
    “是,二爷坏透了,是我见过的最坏的混蛋,你弄死我吧,我不活了……”
    她说完还捉住他的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仰起细细嫩嫩的小脖子方便他动手,长睫颤颤地挟着泪珠,“二爷快些把我掐死算了。”
    她哭的太厉害了,眼泪鼻涕一团,脏得叫人都不忍直视。
    梅襄嫌恶地拿开手,大抵是看她哭得太伤心了,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极是隐忍地掏了块白帕递给了她。
    宝婳面上梨花带雨,雾眼朦胧,只气鼓鼓地夺下他手里的帕子,转而扔进了水里去。
    梅襄的脸色渐渐阴沉。
    宝婳反手就捉住他的袖子狠狠地擤了鼻涕,将脸上的眼泪全都糊了上去。
    然后咬着唇泪哒哒地朝他看去,见着他那张脸终于隐隐发青。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旁人都说男人越臭越好,说明肯吃苦耐劳,是个好夫婿。
    偏偏他就整天香喷喷的一身洁白,捯饬地比自己都干净。
    弄得宝婳在他面前都总要自惭形秽。
    现在好了,宝婳觉得自己弄脏了他,终于也给自己出了口恶气,这会儿即便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时另一条小船从另一个方向缓缓朝他们这里靠近。
    管卢撑着篙过来,“二爷,您吩咐给宝婳姑娘的银票拿来了。”
    宝婳抽噎地动作顿了顿,哽咽而迟疑地问道:“银票?”
    管卢道:“是啊,二爷说了,这段时日委屈宝婳姑娘陪他演戏,四处颠簸,所以叫我拿了一叠银票来给姑娘作为犒劳。”
    宝婳的表情愈发地迷茫,大眼睛也止住了眼泪。
    “一……一叠?”
    “拿来。”
    梅襄语气从容地对管卢吩咐。
    管卢双手将一只匣子递上。
    梅襄接了过来,漫不经心地将那黑匣上漆金花纹打量了一眼,随即抬起幽黑的眸看向宝婳。
    宝婳懵了一般,看着他手里的匣子,又愣愣地看向他。
    第27章
    梅襄抬了抬沾满宝婳涕泪的袖子。
    他的瞳仁乌黑,幽幽地凝着宝婳,却勾起唇角,若春风拂面般,令人微醺。
    温良如玉的公子拈起匣子里一张银票,让宝婳一时不知该多看银票一眼,还是该多看公子一眼。
    然而公子的眉眼霎时凝结上寒霜,将那银票揉碎,对着水面张开了手心,纸团入水即湿,沉入水底。
    “宝婳,你真是好样的。”
    宝婳心口一痛。
    眼见着梅襄抽出来第二张,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银票轻扯成两半,毫不留情地抛进水里。
    “我该不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要给你准备银票。”
    他冷笑着,森森地望着宝婳。
    宝婳心痛摇头,口中喃喃道:“不要……”
    “不要这样啊,二爷……”
    梅襄又摧毁了一张,冷笑连连,“该死的东西,死来死去都死不掉,还以为你是个有福之人。”
    宝婳抖着唇,近乎央求道:“二爷……”
    梅襄捏着一叠碎片拍了拍她的小脸,语气温和,“原本这叠银票够你买许多小相公放家里了,可如今全都没了……”
    他仿佛心情极好,问向宝婳,“宝婳,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苦命呢?”
    宝婳自己说的这句话,不过短短一瞬,他就证明给她瞧了。
    她为什么这么命苦。
    还不是她自己作的!
    宝婳再忍不得,顿时哭着一把抱住梅襄的胳膊,“二爷要撕就撕我吧,别撕银票了!”
    “怎敢呢,我可是宝婳你的噩梦,你这么厉害,方才差一点点就将二爷气死了,亏得你手下留情,才叫我留了口气苟延残喘呢。”他咬牙切齿地说。
    宝婳鼻头发酸,忽然觉得自己的命真的好苦。
    她挂在梅襄手上,颤着手指想要将他手里的银票夺下,伸到一半却忽然没了动静。
    她软软地阖上眼,似乎耗光了力气。
    不过也很有可能是悲愤过度。
    管卢诧异,“宝婳姑娘怎么晕了?”
    梅襄扫了她一眼,假死了两天一口东西都没吃过,不晕就怪了。
    外面风清景明,柔风拂面。
    在这里,几乎与世隔绝一般,京城与皇宫的兵荒马乱半分也没有打扰这片宁静的地方。
    “外面的事情,都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镇边大将军正在协助天子收拾残局。”
    “那就回去吧。”梅襄忽然说道。
    管卢听到这话,顿时小心翼翼问:“二爷现在要回哪里?”
    梅襄挑了挑唇,面色微嘲,“当然是宣国公府。”
    管卢心神微凛。
    外人都说鼎山王半个月前造反,背地里有不少人与他狼狈为奸。
    其中的一个名字便是宣国公府庶出的二公子。
    听说忠正耿直的宣国公亲自找到了梅二公子,掌掴了他一个耳光。
    忠孝世族出了一个无耻的反贼,险些令宣国公府蒙羞。
    亏得鼎山王养子受命于少帝,大义灭亲,在鼎山王起事的关键时刻,将他的头颅斩下,带着满脸的血渍抱着鼎山王死不瞑目的头走进大殿。
    梅襄听到这一切似乎也并不觉得意外。
    他回到宣国公府去见宣国公。
    宣国公难得没有饮酒,神色清醒。
    “梅襄。”
    宣国公念了他的全名。
    “父亲,我回来了。”
    梅襄淡声应道。
    “你闹出与手足争丫鬟的丑事,就是为了去支持鼎山王起事造反?”
    “是。”梅襄倚坐在椅子里,唇角含笑。
    宣国公面色沉重地看着他,忽然发笑,“当我老糊涂了是吗?”
    “听说鼎山王此番布局周密,他攻入皇宫之时,平定北地的镇边大将军及时回京救援,可鼎山王早有防备,准备了三万精兵应对。”
    宣国公说着,看向梅襄,“你猜,后来怎么了?”
    梅襄抿唇不语,他又说:“后来鼎山王手下近乎一半的兵士所持的兵器,在对敌以命相搏的时候,没几个回合便断裂残损,如失鸟翼。”
    试问两军对阵,失去兵器的士兵会如何下场?
    此事颇为诡谲,却被百姓纷纷认定是天命所向。
    “你为鼎山王打造兵器为何要偷工减料?”
    宣国公似笑非笑地望着梅襄,发觉二儿子随着他揭露的事情,面色隐隐结霜。
    “父亲,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梅襄冷冷地看着对方。
    宣国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极,好极!你果然奸滑狡诈,连你亲父都被你给蒙骗过去了!”
    谁能想到,打败敌人最好的方法竟然是将自己成为敌人信任的后背。
    然后在紧要关头往对方后背捅上一刀。
    这样佞恶的手段,只怕十个鼎山王都料想不到!
    梅襄年少时便出众,自幼入宫为年幼的少帝侍读。
    后来他却因为陪少帝狩猎中坠马吓破胆子,从此病弱不堪,深居简出默默无闻。
    如今看来,他能为少帝做到这般地步,显然是别有内情。
    宣国公却高兴得很,高兴于他的城府之深沉,无人可勘颇。
    高兴于他如今能有凌驾于宣国公府之上的能力。
    梅襄脸色愈发阴沉。
    “梅襄,只要你肯收敛,我可以将你同嫡子一般看待。”
    只有嫡子可以承袭他的爵位。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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