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风笑着放开了她,随即若无其事道:“宝婳,你回来以后,似乎变了许多……”
“哥哥这样对你,你已经不喜欢了吗?”
宝婳脸上烫得很,她有些结巴道:“我们……我们从前也这样吗?”
他看了看窗外,仍是维持着温润得体的笑容,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是啊,我们是兄妹,自然应该亲密无间。”
宝婳觉得不是,不是这样的……可她嘴里却下意识地想要说出个“是”来。
这令她愈发觉得十分惶惑。
她抿着小嘴,目光又忍不住落到了他那颗微微妖异的泪痣上,隐隐发觉自己似乎想要习惯性地对他顺从,想要认可他的所有……
她不由地也转开目光,朝外面看去。
“哥哥,你上回说……我还有个哥哥是不是?”
她胡乱地寻了另一个话题出来。
“是啊,你确实还有一个哥哥。”
祝九风并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
“那他叫什么?”
宝婳忍不住问道。
祝九风说:“他叫……”
他才说了两个字,马车却忽然一个急刹。
宝婳没有防备,若不是他及时将她捞到怀里,只怕也早就摔了出去。
宝婳吓了一跳,却听他沉声问车夫情况。
“是……是大将军路过。”
外面的车夫似乎有些惶恐。
祝九风神色变了变,缓缓抬手将侧窗帘子掀开。
宝婳便瞧见一人骑在马背,来到了窗前。
这是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穿着深色衣袍,肤色也与京中矜贵的公子们截然不同,那种麦色的肤色显然只有常年在日光下照晒才会有的。
这人五官深邃,握住马缰的手掌粗大有力,与常人极为不同。
宝婳被他的目光注视过,周身竟不由得绷紧。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他的目光颇具威压,甚至周身隐隐流露出杀伐之气。
“祝九风,你找到绣儿了?”
祝九风眯了眯狭眸,“这不是镇边大将军吗?”
他笑着对宝婳道:“宝婳,他就是你的大哥,你快叫他一声大哥。”
宝婳迟疑得很,并没有开口。
马车外面那人目光掠过宝婳,见她似乎惊怯得很,便又将目光挪回祝九风的身上。
“你如今这样,绣儿不适合呆在你的身边。”
“大哥为了功名利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人,难道就适合了吗?”
那人沉声说:“你记住,我迟早会亲手将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马来。”
他说完便打马离开。
祝九风见他远去,令车夫重新出发。
宝婳茫然无比。
他揉了揉眉心,笑说:“宝婳,你这张嘴,一定开过光吧?”
“祝家除了你我之外,第三个就是他。”
宝婳的神情慢慢地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她没有记错,方才祝九风唤那人一声“镇边大将军”。
宝婳不知道镇边大将军叫什么,但当初平定谋逆,匡扶帝位的两大功臣,一个是祝九风,另一个则是被人传得英勇无比所向披靡的镇边大将军。
宝婳从来都没想过,这两个人,竟然会是兄弟。
“为什么啊……”
宝婳心里的疑惑几乎都要堆成了小山。
“你是想问,为什么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而我却是鼎山王养子,你却沦落成了别人府里的奴婢吗?”
祝九风轻叹,“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大哥是个自私又冷血的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
“你知道么,我们失散那一年,你还不过是个小娃娃而已。
我们兄妹三个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那些人贩子就在后面穷追不舍,路上大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我先去挡住人贩子。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带着你逃走……他当时许下一个极动人的承诺,他说一定会回来找我。”
他似沉浸到了往事里,眸色愈发晦暗不明。
“可他抛弃了我,欺骗了我,我用了些办法在那里等了他半年,他都没有回来过啊。”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同其他人很是不同。
他笑得永远都不会过分夸张,往往都恰到好处保持着一种叫人舒服而又不失礼数的范畴之内。
换句话说,不论什么时候,他笑起来都是一个模样,唇角都是扬起了相同的角度,从无例外。
“倘若仅仅这样也就罢了,可老天却赐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在路上遇到了行军的队伍,为了活命,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他就把正在生病的你也弄丢了,他自己踩着你我的命运,层层攀高,从此风光无限。”
“你我当初不过是他向上的踏脚石罢了,你听见了,他想要我去死呢……”
宝婳蹙着眉心,听着这些,心口揪起来一样,含着泪光道:“他真坏……”
朱九风注意到她,这才微微一笑,“答应我,别恨大哥。”
“为什么?”
他这样说,让宝婳又是不解。
“因为他虽然不喜欢我这个弟弟,但这么多年来还是很记挂你的,所以宝婳,到时候,帮我求求情,不要让他杀死哥哥好吗?”
他抚着她的头发,声音半点也不含惧怕。
可宝婳却还是感到十分心疼。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哥哥的。”
他似疲累般将下巴垫在了宝婳羸弱的肩上,缓缓勾唇,“宝婳,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宝婳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只当他是在寻求安慰。
她当下想从前她定然是见他太可怜了,才没留神与他保持距离。
可如今她知晓了缘由,自然也会好好地与他商量,往后他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宝婳想到自己与他的初见,那时他就很惨了……
她也终于明白他先前为何从不愿与她提起另一个哥哥了。
回府之后,宝婳便将鲛珠能治秋梨嗓子的事情偷偷告诉了秋梨。
秋梨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她与宝婳比划了半天,宝婳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想叫哥哥知道这件事情吗?”
秋梨点了点头。
宝婳道:“那我就不叫哥哥知道,只是若真有机会治好的话,你莫要拒绝我的心意好么?”
秋梨迟疑着,见她目中含着恳求,便点了点头。
宝婳这才松了口气。
待隗陌来府上为她定期诊治,宝婳便将今日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二爷是真的很生气么……”
她有些没精打采的,显然今日十分不顺。
隗陌说:“你没想办法哄哄他吗?”
宝婳说:“我是想了的。”
她给他看自己的手指,轻道:“我把手指都弄破了,可二爷也没有反应。”
隗陌惊叹道:“那二爷他没纡尊降贵来哄你,可真是他的损失。”
宝婳被他这么一说,慢慢地反应了过来。
她忽然有些害臊起来,忙将丢人现眼的小伤口又缩了回去。
“真是对不住……”
她面露惭色,愈发讷讷,她怕是被他哄习惯了罢……
隗陌觉得她会这样习惯也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梅襄那个狗东西。
把这小傻子当心肝肉疼,疼完之后再被她气到吐血。
虽然他同宝婳说,误打误撞的刺激法子是很成功。
可她气得梅襄吐血也是真的。
不然焉能有奇效?
“隗先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