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若合紧衣服,咬着牙一声不吭。
“丁大哥,你们在这儿做什么?这里关的不是个女犯人吗?”
外头一个模样貌憨实的狱卒揉着眼睛摸了进来。
那两个狱卒低声道:“嗨,她晚上乱喊,我们就进来看看,小包啊,你进来做什么?”
那叫小包的人说轮到他值夜了,那两个狱卒才含含糊糊出去。
小包见他们走了,才将牢门重新锁好,他对桑若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喊一声我就过来了,你一个女人家不做好事,到了这个地方肯定也落不得个好字,你日后出了牢好好改过自新才是。”
他说完又挂上了锁离开了。
桑若拢着衣襟,仍是在轻轻颤抖。
直到天亮,一缕金色的阳光从窄小的窗口落了进来,正落在了桑若的脸上,叫她没睡多久又睁开了眼睛。
在这阴暗恶臭的牢里短短几日,竟叫她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好几年。
她看着那一缕光,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外面芳草碧水,那片广阔光明的土地,清新的空气,带着一丝丝舒适凉意的风。
这一切都成了奢望……连这一缕阳光,下一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
想到这些,桑若就愈发忍受不了,她的手指慢慢摸到了那个小药包。
对面的牢门打开,胡子脸被领了出去。
桑若的手指有些僵,她背着人哆嗦着将那药包展开……
“老桑啊,出去之后,你要好好做人啊。”
是昨晚上那个叫小包的狱卒的声音。
胡子脸笑的声音很大,从外面一直传到了牢房深处。
“我要回家去看我女儿啦,我老早在牢里想过了,我要把这些年对不起她的地方都弥补给她……”
小包嘀嘀咕咕道:“你女儿漂亮吗?不行许配给我也行,我还缺个媳妇。”
胡子脸笑得声音更大,“不管漂不漂亮,她肯定也继承了她母亲的善良和热心肠,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他没见到女儿,但这么多年来,早就在心底翻来覆去把女儿善良温暖的模样描摹出来了。
桑若的手指一抖,那药粉全都撒在了地上。
唯一一个可以从眼下的痛苦折磨里解脱出来的办法,也从她手里消失不见。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桑若慢慢阖上了眼,将整张脸都捂起来。
她知道……
她从伤害旁人伤害柳氏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她父亲口中的善良。
也许她曾经真的善良过,她帮助了梅襄,帮助了宝婳,她帮他们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念头。
可当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越来越不择手段的时候,她就渐渐忘了自己的本心,忘了自己最初从来没有想过要旁人报答什么……
她的身体仍在一点一点溃烂,就像她犯过的恶,都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得以倒退。
这日,慕容虞将梅襄召进宫中。
慕容虞见梅襄时,将宫人都挥退,甚是高兴的告诉梅襄,“二哥,那藏宝图已经解了出来,现在只需让人找到确切的位置就可以了!”
那是鼎山王的藏宝之地。
鼎山王活着的时候,擅于敛财,为人却又很是抠搜。
正因如此,后来才叫梅襄搭上了他这条线,无需他出钱,便肯以名利作为交换,为他提供兵器。
所以鼎山王所储存的钱财,绝不可小觑。
哪怕慕容虞不贪这些,也不能让它落入旁人之手,让那人拥有了可以招兵买马的财力。
“二哥,你为朕做了太多的事情了,母后她与朕不能同心,若非也是二哥帮忙牵制,朕真不知要如何应对了……”
他微微失落,随即又笑说:“如今好了,待朕将大权都收回手中,便叫二哥重新回到朕的身边,便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没名没分了。”
梅襄朝他行礼,眼底敛去一抹深意,恭敬道:“此乃臣之荣幸。”
慕容虞忙将他扶起来,轻声道:“二哥不必这么多礼,私下里,你我便亲密一些也是无妨,你我曾兄弟一般,疏忽了反而不美,你答应了对朕不离不弃,朕一直都记在心里,所以……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过片刻,梅襄离开殿中,慕容虞才又让人传召祝九风。
祝九风将一张由人手绘的地图呈上。
“陛下请过目。”
慕容虞道:“这便是你送去母后那边的地图?”
祝九风答,“是,微臣先递呈了一份给陛下,之后又给了太后一份,只是太后这份微臣不小心标错了两个地方,太后娘娘她一时半会只怕还找不到。”
慕容虞笑弯了眼睛,“日后母后知道了,必然要生祝大人的气了。”
祝九风淡声道:“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甘愿为陛下当牛做马。”
慕容虞今日心情甚好道:“这样就很好,连祝大人都肯帮着朕,朕真是欣慰至极。”
祝九风献完了地图之后,便也离开了殿中。
他走到门外,下属低声将陛下前脚见过梅襄的事情也说了。
祝九风轻笑,“我与梅二,圣上他是不会同时选择两个人的,他只会选择其中一个……”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相信谁了。
下属道:“如此说来,那梅二公子岂不是……”
岂不是与圣上的渊缘更深?
“他是帮了圣上不少的忙,可是别忘了,他曾也抛弃了圣上。”
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抛弃,那种感觉……
祝九风勾起唇,“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这种感觉。”
下属点头,“所以圣上会相信大人更多一些?”
祝九风摇头,“不,我赌的是,我不相信圣上会对梅二真如表面上那样信任。”
应该就快了。
很多事情,很快都会看到了结果。
这厢梅襄从宫里回来之后,就去了书房里一直都没有出来。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忽然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里来。
梅襄翻着手里账本的动作顿了顿,却并未抬头看去。
然后那鬼鬼祟祟的动静便绕到他身后,伸出一双细嫩的手将他的眼睛捂住。
直接叫他脑袋贴进了一个软绵喷香的怀里,倒叫他不知她是来捉弄他的,还是来色-诱他的。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敢捂住二爷的眼睛?”
他的语气颇有些不善,吓得身后那只小绵羊轻呼了一声,赶忙将小手给缩了回去。
梅襄回头看去,便瞧见宝婳做贼一样立在他身后。
“二爷……莫不是生气了?”
宝婳只当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梅襄侧着脸,轻笑一声,“逗你玩的,你这个捉弄二爷的,怎么反倒先怂了起来?”
宝婳羞赧道:“我还以为二爷真生气了呢。”
梅襄牵住她的手,习惯的将她带到怀里,低声道:“知道是你才这样说,若换成了旁人……”
“换成了旁人二爷要说什么?”她好奇问道。
他皱了皱眉,“当然是直接先折断了手再说话了。”
宝婳见他眉眼间似有戾气掠过,抬起白嫩的指腹抚了抚他的眉心。
“二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梅襄在她温柔的抚慰下渐渐放松,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抱着她,轻道:“二爷最近这几天,夜里总是会做噩梦……”
宝婳微微惊讶,“天天都做噩梦吗?”
她见梅襄点了点头,心里感到微微惭愧。
她身为他的妻子、他的贤内助,她竟然睡得那么沉,竟然一次都没有发现过。
她真是太不体贴她的夫君了。
“那二爷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呢?”她颇是忧心地问他,“二爷做的噩梦可怕吗?”
他若有所思道:“每次醒来后都要发一身冷汗,过了很久都还会心有余悸,感到一阵后怕。”
他说的感受极其的具体,这般形容简直和宝婳每次吓到了的模样是一模一样。
宝婳对此特别能感同身受。
她愈发同情起他,颦起黛眉道:“二爷这样,婳婳是会心疼的,婳婳去请大夫来给二爷开药好吗?”
梅襄摇头,“药太苦了,你知道的,二爷不爱喝那些。”
“那二爷再做噩梦怎么办?亏损的可是自己的身子啊。”
他这样宝婳可着急了,比她自己噩梦都要更加不能安心。
梅襄看着她,“不问问二爷都做了什么梦吗?”
宝婳问他,“二爷都做了什么梦?”
梅襄轻道:“二爷梦见婳婳每每都要拿出休书来同二爷和离,然后就一下子给吓醒了。”
他的表情甚是温良,带着几分只有宝婳才会相信的可怜,柔声说道:“不如婳婳直接把休书拿给二爷,听白云观里的道士说,把梦里很可怕的东西找出来烧了混水里喝,就能解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