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此刻德煊在想着宛馨。还记得宛馨即将离府回家待嫁的那个晚上,手捧着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袍子来到他的书房,泪眼朦胧,欲语还休的样子,让德煊心疼极了,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双唇贴着她的发际,心痛的,怜惜的,热切的说道:“虽然我无法给你大福晋的名份,但是请你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在额娘心里也只有你才是她真正的媳妇儿,你会拥有我们每一个人的宠爱,所以,请你不要再这么伤心难过了,请你相信我。”
想着宛馨此刻一人独坐空房,伤心垂泪。德煊就再也按奈不住了,猝然起身就要离去。可他忘了自己的衣摆还和雨梦的衣摆打着“如意结”呢!被他这么猛然一带,毫无准备的雨梦便摔了出去。德煊本能的伸手扶住却将雨梦抱了个满怀,不期又对上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眼里写满了慌乱。
雨梦惊魂未定,她知道德煊的意思。他要离开了,不是吗?费力的解开“如意结”,喜娘结的好紧啊!可再紧的结也绑不住德煊的心呀!雨梦底着头,声音轻的好象空中漂浮的云雾,怯怯地却十分清楚:“你,可以走了,别让她等太久。”
德煊有些惊呀的看着雨梦,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无法读懂她话里的真意。算了,他也不想读懂,这和他没有关系,于是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雨梦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呆呆坐下。却见香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格格,怎么了?王爷为什么走了?你们吵架了吗?王爷他欺负你了吗?“
雨梦故做轻松,一面取下身上的珠珠串串,一面说道:“万事不能强求,欲速则不达,我们还有好漫长的路要走,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帮我卸装吧,好重,好累。”
香绮一边取下凤冠,摘下珠钗,心里还是为格格愤愤不平,不甘心的说道:“可今天是格格的大喜之日呀!王爷怎能就这样丢下格格不管呢?太过分了!”
“你别忘了今天也是他和侧福晋的大喜之日呀!要说我才是真正的不速之客呢!好了,我都不计较了,你也不用这么不平了,瞧你那小嘴翘的,难看死了。”雨梦转身轻点了下香绮的鼻子笑道。
雨梦明白这只是艰难的开始,自己决不能轻易的就伤心气馁,只是香绮自小就伺候着她,虽说是主仆,可情同姐妹,在家时又看惯了人人都宠爱自己,到了这,以后免不了会受些委屈,生怕她情急惹祸,便认认真真的对香绮说:“香绮,咱们虽名为主仆,可是情同姐妹,你也知道这场指婚中隐含的恩恩怨怨,这个家一时不能接纳咱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让你跟着我,将来免不了受些委屈,咱们一定要隐忍,一切以大局为重,切不可争一时之气坏了大事。”
香绮见格格说的认真,知道滋事体大,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为格格伤心起来,可今天是格格的大喜之日,自己是千万不能哭的,于是使劲睁大双眼,不让泪水流出来。
终于收拾好躺下,雨梦的身子已经疲惫不堪,回忆着这忙乱的一天,想着转身离去的德煊,想着明天就要见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惠敏福晋、德礽、珞琳、还有宛馨,宛馨,德煊爱着的宛馨......想着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第六章 风云初起宁寿堂(一)
天刚蒙蒙亮,雨梦便起身了,也许是刚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的原故,也或许是因为心事满怀的原由,让她的睡眠很轻浅。
披了件晨褛,推开南窗,一抹清翠欲滴的绿便映入眼帘。是芭蕉,竟然这里也种了自己最爱的芭蕉,这让雨梦欣喜万分。最爱芭蕉爱的就是它那特有的风韵和情致,无限的潇洒与清凉,也最爱听雨滴敲打着芭蕉的声音,因此雨梦央求阿玛在“听雨阁”外栽种了许多的芭蕉,而“听雨阁”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顾不得自己衣衫未整,也顾不得秋晨瑟瑟的寒意,开始里里外外打量起这个新家。
这是一个清幽雅致的院落。粉墙环护,绿柳周垂,藤牵蔓引。有东南西三厢房,每厢各有三间屋子,由曲折游廊相接,直到月洞门口。阶下青石铺成甬路,庭院内几株西府海棠,几株梅花,都因不在花期,枝叶萧瑟。树下却放置着一盆盆蔷薇,开的娇丽芬芳。回望南厢房,也就是新房,正中间匾上写着“秋爽斋”几个字,这三间房互为相通,仅用镂空雕花木板相隔,上有岁寒三友,山水人物,翎毛花卉等各式图样,中间是正厅,东暖房为寝居,西暖房为书房,布置的甚是典雅。
雨梦想起南窗外的芭蕉,便延着回廊来到后院,这才发现,南厢房四面环廊,而西书房有一小门直通后院。雨梦惊叹,这后院简直就是一个大花园,东边靠窗处种了郁郁葱葱的几株芭蕉,再往南又植几棵梨树,雨梦想着阳春三月,翠绿的芭蕉映着满树的梨花那醉人的景色便悠悠念道:
“绿蜡春来尤半卷,白玉枝头已盛开。”
再看西边立了一藤架,顶上柱上密密匝匝缠满各种藤蔓,架下又扎了一个秋千,连绳索上也缠绕着绿藤。雨梦扶着秋千,又见西墙边矮矮簇簇植了许多花木,有芍药,牡丹,月季,紫丁香等等,有些都说不出名来。再往南看,几块假石立于花间,绕将过去却见一小池,清澈见底,再定睛一看,这水潺潺流动,原来一股清泉自西南角流入,在此汇成池,又蜿蜒自东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