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贾敏愈发心惊,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因为贾母这话生出了几分难过:“母亲这是嫌弃女儿了吗?荣国府就是我的娘家,是我的根,您不许我回荣国府,岂不是要让女儿做个无根浮萍?”
贾母看着她叹气:“就是做个无根浮萍,也好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
宁荣两府关系太近,又一向同气连枝,利益牵扯早已撕扯不清了。
宁府出了事儿,荣府又怎可能独善其身?
贾母原本还打算恪守先夫遗命,顺着先夫安排在荣府还有爵位在身的时候培养后辈,以后以文官出仕,彻底改换门庭。
如今看来,已是完全没必要了。
既如此,她又何必想太多?不过有一日过一日,肆意快活而已。
林如海心脏猛地一跳,突然想起这段时间朝堂上不怎么正常的争吵,开口想问,却被眼利的贾母抬手制止:“有些事儿你就算能猜到,烂进肚子里,也别说出来。”
林如海与贾敏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贾母见二人听进去了,这才笑着转移话题:“说来我的小外孙女是不是也被你们带过来了?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抱来给我这老太婆瞧瞧?”
贾敏挤出一抹笑,忙将怀中孩子放到贾母怀里。
贾母之前就因为星花所言,对着孩子生了十分好奇,如今襁褓在怀,便迫不及待揭开了小被子:“哎哟,这孩子的模样果真俊俏,竟真和敏儿你有五分相似。这可真是缘分,要知道就是亲生的女儿,都不一定能与生母这般相像呢。”
贾敏脸上笑容真切许多,忙凑上前说道:“当初如海将孩子抱回来说要收养的时候,我心里还老大不乐意呢,谁知后来一见这孩子,便觉得面熟,总觉得这孩子这辈子就该是我的女儿,若是错过了只怕要后悔呢。收养这孩子后,我心情也好了,日子也过得顺遂了,只觉得这孩子果真旺我,我们这辈子合该是母女。”
贾母乐了:“若这孩子真这般旺你,只怕你肚子很快也能有消息了。”
贾敏顿了顿,摇头:“母亲这话说的,孩子这事儿还得看缘分,怎可能因为绿琪与我投缘便随意到来?若真如此,这孩子怕不是送子娘娘转世?”
贾母本也只是玩笑,说出这话更多只为试探女儿心态,如今见她听了这话也不觉得刺耳,反倒还能冷静和她分辨,贾母心里只觉得高兴非常。
爱屋及乌,贾母对这个捡来的便宜外孙女也多了几分喜爱:“什么送子娘娘?叫外人听见了多不好?还是送子麒麟更贴切,麒麟儿,小麒麟,听着多吉利!”
她伸出手指碰了碰林柳的脸蛋,“是不是,送子小麒麟?”
贾敏捂嘴失笑:“如海你听听母亲这嘴,才几句话的功夫呢,绿琪的小名儿都给母亲改了。”
林如海不以为意:“还是母亲取名贴切,若是敏儿真怀孕了,我便是做主改了绿琪这名儿又有何妨?左不过这名儿也就只有我们夫妻并房中几个丫鬟知道,甚至都没有叫开,改了也容易。”
贾母见女婿这般给她面子,哪怕知道只是哄她,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贾敏眨眨眼,心里竟多了几分认真:不然直接改了孩子的小名儿,就叫小麒麟吧?“麒麟送子”的典故由来已久,女儿改名叫小麒麟不但吉利,意味也好……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到底不过是个玩笑,若她当了真,就这么将孩子的名字改掉,倒有些反应过度,让人知道了也要笑话的。
何况小麒麟这名儿也着实不像是女孩儿的乳名,还是绿琪好些。
贾敏二人又和贾母说了会儿话,等一起用过午餐后,便带着林柳回了家。
中途林柳也醒过几次,但也只来得及看了贾母一眼,喝了奶后便很快睡了过去,甚至都没来得及见见荣国府的其他人,更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改名的事实。
她却不知,贾赦贾政两对夫妻,从头到尾都不曾露过面。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麒麟·柳:……怎么还兴恩将仇报的呢?
第9章
等回了林家,林如海好奇地看向贾敏:“为夫以为,敏儿见了老太太,是一定要将政二嫂子告上一状的。怎么方才一直不曾提起?”
见过贾母之后,林如海对荣国府的恶感褪去不少,但想到贾政与王氏夫妻,仍觉得如鲠在喉。
只是他作为女婿,到底不好在岳母面前说她儿媳妇的不是。
贾敏幽幽叹了口气:“以前在家时,母亲最疼珍儿侄孙,有时待大哥二哥都不及对珍儿疼宠。可如今……”
“母亲已经足够烦心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没本事,不能帮她就算了,总不能还额外给她添堵吧?”想到二嫂,贾敏面色沉了下来,“至于二嫂,我们以后不和他们那一房打交道就是了。”
林如海只能点头:“既然夫人都不在意,我也不好枉作小人了。”
贾敏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我也没法子,谁让什么事儿都赶到一起了呢?若不然,我定要向母亲狠狠告上一状,非得让王氏吃够苦头!”
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便直接让人端水进来,洗漱安歇了。
夜色寂静,雪落的簌簌声也让人觉得烦躁。
昨日险些死别,夫妻二人都有些后怕,今日又得了贾母提醒,难免生出一股世事难料的悲怆感。
贾敏又是个敏感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情绪不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林如海劝慰许久也没什么效果,于是干脆覆上贾敏,让她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无谓之事。
木床摇曳,娇吟入耳。
林柳早早被抱去了厢房,屋里好几个丫鬟嬷嬷守着,倒是没听到什么声响。
日子一晃,便到了贾珍妻子出殡这天。
虽然贾母让林家不要和宁国府打交道,但林家到底是荣国府姻亲,就算要与宁府撕扯开,也不该忽视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别说两家还有这拐着弯儿的姻亲关系,就是没有,林如海作为贾敬同僚,也是要设个路祭的。
林柳年纪还小,宁国府又是办白事,林如海夫妻一商量,便将人放到了贾母的屋子,二人相携去了隔壁宁国府——
贾母寡居,又是长辈,不必亲自到场。
临走前,贾母不忘叮嘱:“记得一路谨言慎行,不要到处乱看。”
林如海眉心一跳,总觉得这话背后藏着些什么东西。
贾敏在政治方面到底不比林如海久经战场的敏锐,并未察觉到贾母言外之意,只是点了点头,便拉着林如海走了。
等人走后,贾母命鸳鸯将外孙女抱到眼前:“这丫头,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可惜了,怎么不是敏儿的孩子呢?”
鸳鸯笑道:“老太太这话可不能叫姑奶奶听见,我瞧着姑奶奶是打心眼儿里将林姑娘当做女儿呢,您若是在她面前这样说,姑奶奶可就该和您闹别扭了。要我说啊,这林姑娘究竟是不是姑奶奶亲生的,也没那么重要。这世上多得是亲生的母女最后却成了仇人,如姑奶奶与林姑娘这样没有血缘关系,却还处得比亲生母女更好的,岂不是比前一种情况好?再者,以林姑娘如今的长相,就是长大了一起走出去,谁也不会认为她们不是亲母女不是?”
贾母好笑地点了点鸳鸯的眉心:“就你这小嘴能说,叭叭叭地也没个停歇的时候。我就那么随口感叹一句,哪儿就至于让你说得跟我嫌弃了小麒麟一样?”
鸳鸯拍了拍自己的嘴:“看我这没眼色,竟然误会了老太太,实在该打。”
贾母哈哈笑了几声,又低头看了林柳一眼,便将人交给鸳鸯。
鸳鸯接过,转手又递给了林柳的奶嬷嬷:“好好照顾林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人过来和我说,荣国府总不会短缺了老太太外孙女的东西。你也不必怕麻烦了我们,赦大老爷前些年才得了个儿子,许多为他备下的东西都还没用过。都是顶好的东西,就那么放着也可惜。”
奶嬷嬷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等人走后,老太太才开口:“听你提起我才想到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琏儿了,我竟是连他的年龄都记不清了,好像是四岁,还是五岁来着?”
鸳鸯笑道:“琏二爷再有几个月就满四周岁了,正是调皮的时候,每日跟着他奶兄四处爬树逗鸟,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到荣庆堂了。”
贾母神色冷淡:“我且知道,这是赦儿在防着我呢。”
“老太太说笑,赦大老爷最是尊敬您不过,怎可能不让您见琏二爷?”鸳鸯忙开口劝慰贾母,“可能这些日子赦老爷太忙,抽不出时间带琏二爷过来。”
贾母愈发生气:“抽不出时间带琏儿过来探望我这老婆子,却有时间去和宁府的贾珍搅和,可见不是个孝顺的!”
鸳鸯不好接话,只能闭嘴倒茶。
贾母摆摆手,放空眼神想其他事儿去了。
再说宁府这边。
贾敏虽然在荣国府长大,但宁荣两府比邻而居,中间也就隔了一条小道,又有小门互通,明明是两家人,却过成了一户人家。
是以,贾敏对宁国府也非常熟悉。
一开始,贾敏倒是将贾母的话牢牢地记在心上,到灵堂吊唁之后,也没有乱走,而是去了贾珍母亲的院落里歇息。可贾珍之母热情好客,拉着贾敏的手说许久未见,想要同她叙叙旧,便拉着人去了后花园。
两人还没怎么说话呢,贾珍之母突然肚子痛,只能先行离开。
原地便只剩了一个贾敏。
她一个人待着着实无聊,便带着丫鬟四处闲逛,也不知怎地,便来到了天香楼附近。
这天香楼是宁国府专门建来唱戏的台子,可今日是贾珍之妻的出殡之日,这里自然没什么人。
贾敏只逗留了一会儿,便带着人离开了天香楼。
却不想半道上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拦在她身前:“这位太太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请!”
贾敏愣住:“你家老爷是谁?他一个外男见我这女眷作甚?”
那人并不言语,但态度相当强势。
贾敏冷眼瞧着,这不像是邀请,反倒更像威胁。
贾敏转身就走,却发现周围早就疏疏落落地站了十来号人,见她动作,全都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贾敏吓了一跳,随即面色惨白地捂住肚子:“星花,快叫大夫,我肚子疼——”
话落,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正好落在分别后一直心神不宁,于是甩下朋友过来寻妻的林如海眼里,他顿时冲了上去:“你们这是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叮——
你的崽崽已到货,请签收!
第10章
那些原本态度强硬的人见到林如海过来,又发现他后面还跟了好些个宾客,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原地。
林如海有心追究,却又担心贾敏。
他从星花的怀里将贾敏接过,也不停留,直接带着人就回了荣国府。
见到自己的女儿好好地去了宁国府,回来时竟然已经晕了过去,贾母满脸怒容,当场叫来鸳鸯:“你去隔壁问问珍大爷,他是不是真的想和我撕破脸?”
鸳鸯应了一声,安排好其他丫头去请府上的太医后,便一路小跑着去了宁国府。
很快太医被引着来了荣庆堂。
隔着纱帐,太医为贾敏诊脉,贾母与林如海二人就守在一旁。
不一会儿,太医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