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楚伋说的那只逃亡的黑猪,若是生了猪崽就不会被杀,它还会不会跑呢。
过了年之后,被大雪藏匿的春天渐渐露出马角,清晨的阳光很好,照在早被人看厌的旧雪上,心藻昏昏沉沉醒过来,心里一直像是遗弃了什么,空落落的,但她不觉得伤感,她好像不会觉得哀伤了。
放弃了楚伋,这只让她五脏六腑很难受,身体上的难受。
但要是活不成,那这身体的难受也没有了。
这些天心藻都没有好好吃过什么东西,她艰难地坐起来,胃里的难受让她空呕了一下。
“老爷去夫人那里了?”心藻走出屋子,问院里的珠燕。
珠燕点头。
“那我也去。”心藻转身回屋换衣服。珠燕赶忙叫住她:“姑娘,您还好吗,最近有些奇怪。”
“我挺好。”心藻漫不经心。
“姑娘,您之前都躲着老爷走,怎么现在总是让我打听老爷在哪。”珠燕又问。
心藻:“我想见老爷,不然他都不知道我存在,这怎么能让老爷喜欢呢?”
珠燕:“可是,您不是……不喜欢老爷吗?”
心藻笑了:“别傻了,怎么会不喜欢。”
☆、第 25 章
江东楼和夏清言坐在一起喝茶,心藻在旁静静地伺候,她穿了清清淡淡的素色衣裳,在发髻后面别了一枝红梅,面若敷粉,嘴唇红润欲滴,江东楼忍不住在茶碗后窥视她。
“老爷,我父亲知道你喜欢喝云建茶,于是又托人给送来了些,老爷现在要不要尝尝。”夏清言说。
江东楼:“老师如此惦记我,真是让东楼受宠若惊。”
夏清言笑着说:“惊什么,你可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他对你比对我还上心。”
江东楼:“老师的恩情,东楼这辈子都无以为报,清言,之后我便陪你回去探望他。”
夏清言:“好。”
江东楼:“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夏清言:“我回去的时候还好,只是老毛病了还是有些肺虚喘咳。”
江东楼:“听说金井血参对老师的很有好处,要不要我去托人找一些回来。”
夏清言:“不用了,老爷,一个官员已经托人去找了。”
江东楼:“老师德高望重,桃李遍天下,告老还乡都还有这么多徒子徒孙孝敬。”
夏清言:“父亲一辈子提拔了不少学生,现在也算功德圆满。”
江东楼点头,继续细细品茶。
坐到晌午,江东楼从夏清言那离开,心藻也向夏清言告辞,远远跟在后面,看江东楼已经要走出内院,她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老爷。”
江东楼回头:“何事?”
心藻在江东楼面前仍然心惊胆战,她低头捧上一个绣花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
“老爷,奴婢最近新学了这个,想送给老爷,还请老爷不要嫌弃。”心藻声如蚊蝇地说着。
女孩拙笨的搭讪引起江东楼的兴趣,他笑了笑,拿起这女儿家的小玩意儿端详,也觉得新鲜。
“老爷,之前是我愚笨,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伺候好老爷。”
江东楼一直觉得心藻长得还不错,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更加勾人,“行,回头再说,我也不是不喜欢你。”江东楼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知道老爷公务繁忙,心藻也不敢再追。
夜里江尽忠来到心藻的青藤苑,请她去老爷那里,心藻手都在发抖,默默跟着去了。
来到老爷的卧房,老爷还没回来。
“管家大人,我该怎么做呢?”心藻进了屋,忐忑地问道,“无论如何,我也比不上那些男子,也不懂该怎么伺候老爷。”
江尽忠:“你先背过身,把衣服脱了。”
心藻听话地背过去,把衣服全都脱掉,江尽忠用布在心藻胸前缠了几圈,勒得很紧,几乎看不出。
江尽忠:“希望这样老爷可以把你当男人一样对待,一会我再把火烛弄得暗一些,免得你刺激到老爷。”
心藻温顺地坐在床上:“好。”
江尽忠:“行房的时候最好一直背对着老爷,还有,千万别出声,一出声就肯定不像了。”
心藻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管家大人,要不要……要不要把我绑起来。”
她这么说着,拼命让自己不要想起楚伋。
江尽忠有些不忍心,绑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子是怕他们心怀不轨伤害老爷,但绑这样一个怯懦的弱女孩,他觉得还没这个必要。
不过为了让老爷能成功和这姑娘行房,扮男子扮得像一些更好,于是江尽忠用绳子松松垮垮地把心藻绑起来,绑的并不是很紧,做个样子就行了。
“那你便在这等着老爷吧,老爷批阅公文之后就会回来。”说完江尽忠出了屋,就剩下心藻一个人在这陌生的房间里。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绳子,眼泪一滴接一滴落在上面,把绳子都湿透了。
楚伋的身影不可避免地出现,她怎么甩都甩不掉,哭得太难受,她觉得天旋地转,胃里有什么涌上来,她弯腰干呕着,感觉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想吐。她满脸泪水,心里透凉。
江尽忠守在门外等候老爷,心里庆幸陈心藻这姑娘终于想通,愿意主动勾引老爷,要她扮成男人,实在委屈了她。但只要老爷的子嗣问题能解决就好,江尽忠由衷地替老爷高兴。
皓月当空,老爷很快就要回来,房门突然被撞开,陈心藻挣开绳索冲了出来,她什么都顾不上,白条条的身子狂奔而去,江尽忠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
等江尽忠反应过来,心藻已经跑出院子,跑得没影了。
江尽忠本来应该去追她,弄清楚她到底在发什么疯,但江东楼刚好回来,只看见陈心藻一个奔跑的背影,江老爷也是一头雾水。
“跑什么跑?她发什么癫?”江东楼问江尽忠,江尽忠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成何体统?这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江东楼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去追她回来。”江尽忠急忙说。
“罢了!由得那混账东西去吧,让夏清言自己管教她的人,你去把楚伋叫来,今夜让他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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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缠着的布条让她更加难以呼吸,她跑不动了,扶着墙喘气,上次她也是这样,衣冠不整地从江东楼的寝卧跑出来,只不过上次还有楚伋来救她,他们一起跑,现在只剩了自己。
她的手腕挣脱绳子的时候搓破了皮肤,鲜血从伤口渗出来。又想吐了,心藻扶着墙呕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她,她才会如此慌不择路,这么多天,身体实在很难受,她以为是自己心情太差,可是不仅如此,癸水到了日子也没有来……
如果怀了楚伋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得住老爷。
心藻筋疲力竭回了青藤苑,珠燕吓了一跳,赶紧搂住她回屋,让她上床盖好被子。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去了老爷那里。”珠燕问了几句,心藻都不回答,她也不好再问,默然出去把门关好。
心藻在睡梦中辗转反侧,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楚伋,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他能做什么,他自身难保,他帮不了她。
随后几日,心藻整天失魂落魄地缩在被子里,珠燕和小胜都很着急,总是问她到底怎么了,心藻脸色惨白,不肯说。
这事也惊动了夫人,夫人特地来看她,问她那天在老爷房里到底发生什么,怎么会自己跑出来,心藻只好说成是被老爷当成男人,她很害怕,夫人便误会了,以为心藻被老爷从后面糟蹋了。
“老爷也真是胡来,这样是生不出孩子的。”
夫人说要给心藻请大夫,心藻赶紧回绝,说不敢见人,夫人也就没再勉强她,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好给外人知道,夫人只说让心藻好好养伤,不要走动,心藻哭着点头。
“好了,心藻,别哭了,哭得我都心疼,真是委屈你了。”夏清言柔声道。
心藻哭得更凶了:“夫人,我……我对不起您。”
“不怪你。”夏清言把心藻搂在怀里,她是看着心藻长大的,心里把心藻当亲妹妹一样疼。心藻在夏清言怀里哭了一阵,终于停下来。
入了夜,小胜熬了菜肉粥给心藻喝,心藻喝了一口觉得不舒服不想再喝,小胜气鼓鼓地说:“姑娘,您一口东西不吃,这是要辟谷修仙呐。”
心藻把头用被子一蒙:“就是不想喝。”
小胜更生气了:“您这是怎么了嘛?”
“小胜,让姑娘静一静吧。”珠燕掀开帘子走进来。
小胜很是不服:“可是珠燕姐,她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你倒好,不劝她吃点东西,还惯着她耍性子。”
珠燕一把掐住小胜的腮帮子:“你这丫头,对主子也敢发脾气,要不是姑娘惯着你,你早就让人杖毙了,你这会去伙房看看,给姑娘熬点鸡汤带回来。”
小胜:“熬了鸡汤她也不喝。”
珠燕:“你怎么知道她不喝。”
心藻掀开被子说:“我不喝。”
小胜一副早料到的神情:“你看。”
珠燕发了脾气:“赶紧去!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小胜不敢惹珠燕,嘟嘟囔囔地出去了。
心藻:“珠燕,你何必让她白跑一趟,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吃。”
珠燕:“我知道你不想吃,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不过是把小胜那个丫头支开罢了。”
珠燕讳莫如深,心藻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姑娘,您等我一会。”珠燕说着转身出了屋。
过了一会珠燕又神神秘秘地进来,领回来一个人。
“你来做什么?”心藻一看便哽咽起来。
珠燕默默出去,将房间留给他们二人,自己去了侧屋。
楚伋看心藻一直在哭,过来坐在床边,守着她哭。
“这是怎么了,一直哭。”楚伋轻声说。
“不然呢?不哭还能怎么办。”心藻反问。
楚伋挠挠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总之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