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向陆扶笙,微微一笑:“嫂嫂觉得呢?”
陆扶笙抬头看了眼,星光黯淡,月色清疏, 算算日子,也快月底了, 的确不是什么好日子。
低头,慢声道:“陆扶笙是个粗女子,没得那些个风雅之趣,三皇子见谅。”
魏星耀轻轻一笑:“本殿下, 就喜欢嫂嫂这种的。”
魏百行的眼眸如刀, 瞬时扫了过去。
魏星耀淡道:“大哥,开个玩笑,别那么当真嘛。”
桃花眼一眨,若是寻常人, 定然连骨头都酥了一半。
魏百行却呵呵一笑, 唇边泛着一丝危险。
恰时,有小黄门高声喝唱:“皇上驾到。”
一厅的人全都站起来行礼, 呼喝行礼之声震耳欲聋。
随即,便闻一个爽朗笑声传来:“都坐下吧,今日太子回国,自算是家宴,与诸位爱卿同乐,同乐。”
众人坐下,便又听那声音道:“太子何在。”
魏百行站了起来,轻轻执起陆扶笙的手。
陆扶笙看了他一眼,他淡淡一笑:“跟我走。”
陆扶笙微微皱眉:“我去做什么?”
魏百行贴在她耳畔轻声道:“自是与我一同觐见皇上,也好将你这太子妃之名坐实了。”
陆扶笙不由脸颊一红,又听他道:“怎么,如此害羞,莫不是想着等日后别人将我抢走了,你才反应的过来?”
“你敢!”陆扶笙不由瞪他一眼。
魏百行不由闷笑,紧了紧握住她的手:“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别说我媳妇如此美丽动人,又何不能见的,随我走。”
听着他的话,陆扶笙心慢慢的定下来,跟着他一起上了殿中,齐齐对着上方高坐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如今西凉正值熹元年,西凉皇帝称为熹元帝,闻听此言,朗声笑起:“起来起来。”
又看着陆扶笙,道:“太子,听闻此次你回宫,带回了一位俏佳人,怎么,便是你身旁这位?”
魏百行微微颔首:“不错,回父皇,此人,便是儿臣在外娶回的妻子。”
此言一出,陆扶笙一下便听见现场众人微微惊呼的声音。
“怎么回事,太子已经娶亲了?”
“是啊,哎呀!早就看着两人关系不一般,没想到,不是妾,竟是妻!”
“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嫁与太子殿下为妻!”
也有一些闺阁女儿,一听此言,都伤碎了心。
“我辛辛苦苦等了太子殿下这么久,没想到,他居然成亲了!”
“哼!你们等着,皇上肯定不会同意的!”
熹元帝自然不会头脑如此愚笨,微微一滞,便微微抬手往下一压。
众人见状,都忙噤了声。
熹元帝面带笑容,和煦的看着两人,脸上凸显出恰到好处的讶异,而后便道:“太子居然娶妻了,这倒是奇事,不知,朕这位儿媳妇,未来西凉母仪天下的太子妃,是何人?”
陆扶笙听罢,上前一小步,不等魏百行替自己开口,便朗声道:“回陛下,民女乃是北朝正七品县官之女,三品骠骑大将军侄女、以及北朝陛下亲封县主,陆扶笙。”
顿了顿,继续道:“民女与殿下的婚事,亦是北朝陛下亲手指配。”
如此一说,满座自然哗然。
而陆扶笙将自己身份说的这么仔细,自然也是为了在此将自己的背景抬起来。
若论身份,陆扶笙的身份不高不低,偏偏有个北朝陛下亲封县主之位,还有北朝陛下的指婚圣旨。
这两点,不论是在这天下哪一个国家,都是其君主不得不认可的。
毕竟,北朝乃是四大国之一,排名也在前列,若是想要真假,派人前去查探一番便自知深浅。
如此,她嫁给魏百行,合情合理,不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人能够反驳的了。
熹元帝闻言,却是顿了顿,随即慷慨道:“原来如此。”
又有些奇怪道:“你既在北朝与太子成婚,为何在此处,却又以民女相称,唤朕为陛下?”
陆扶笙回道:“既是在北朝成的婚,那便是北朝事,如今在西凉,那自然是要行西凉礼。”
皇家之间的通婚,若是没有两国相交,或是两国认同,那也只能在其成的一国才算。
“既然算不成西凉婚事,自然无正名份,在民女成为西凉真正的太子妃之前,自然以礼相称,否则,一介民女称陛下为父皇,岂不是乱了礼仪?”
看她侃侃而谈的模样,熹元帝眼眸微闪,哈哈一笑:“你个小丫头,不愧是北朝皇帝亲封县主,倒是讲究的很。那好,既你是北朝之人,那你倒是与朕说说,北朝与西凉,各自之差别,在何处?”
如此一言,不由的让陆扶笙紧张起来。
这熹元帝的心思巧妙,问题更是奥妙的很,一边提了北朝,一边提了西凉。
若是自己回答的不好,差一点,便得罪其中一边,答得不好,两边都得罪。
不管是以上哪一种,陆扶笙都不能赌。
魏百行闻言,眉头一皱,上前便道:“父皇,笙儿此番前来西凉,并未在京都游走观赏,别说两国比较,连个对比都没有,何来比较?儿臣走南闯北,见识也颇丰,不若,让儿臣替笙儿来答。”
“诶。”熹元帝却抬手:“不成,每个人感觉不同,你的是你的,她的是她的,你是西凉太子,媳妇又是北朝的,哪儿能说得一个准头,朕就是想要看看,你这位娇妻这个地地道道的北朝人,是如何看待两国的。”
也就是说,他要的,并不仅仅是陆扶笙的感受,而是想要陆扶笙的感受来代表整个北朝。
陆扶笙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自己是何德何能,一来便得了熹元帝如此大的恩赐?
“父皇。”魏百行脸色沉下,还想再说,陆扶笙却轻轻拉了他衣袖一把。
他回头,见得陆扶笙淡淡一笑:“无妨,你退下,我说便是。”
“笙儿。”魏百行轻声呵斥:“别胡闹。”
“你不信我?”陆扶笙拧眉看他,眸光闪烁,等着他的一个回答。
“笙儿……”半响,魏百行停下挣扎,定定的道:“万事有我。”
陆扶笙不由的松了口气,展眉一笑:“放心,我省得。”
魏百行这才退下,在身后看着陆扶笙娇小的身影上前,她挺直胸膛,仿若那个娇小的身躯里,有一个强大而广袤的身影。
她站在下方,朝着熹元帝浅浅一礼,目光散发强大的信心,神色不卑不亢,淡淡道:“既如此,陆扶笙便浅浅相谈,若是驳论,还请陛下与诸位见谅。”
魏百行神色有些紧张的盯着她,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而场外,魏星耀眼眸中兴趣焕然,看着陆扶笙那般模样,不由便想起了某一个画面,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陆扶笙稍许停顿,腹稿微成,便淡淡笑道:“早便听说四大国北朝、西凉、云霄、突凖(zhun)之中,当以北朝为盛,可如今一瞧,我倒是觉得西凉更胜一筹。”
熹元帝眼眸一亮,有些好奇:“如何得知?”
陆扶笙侃侃而谈:“国以民为主,民泰,自然国安。北朝百姓好争喜恶,民官勾结,体系不成,加上如今刚刚经过一场宫变,怕是民心不稳,外忧渐起,内患未净,所以,难成大器。反观西凉,刚刚在来皇宫的路上,陆扶笙得以窥其街上百姓面貌,其和乐安平,融洽亲近的态度让人更觉国之安泰。俗话说的好,国泰民安,国家泰然而立,百姓自安然而成。”
她一顿,神色似有犹豫:“不过……”
熹元帝眉头一蹙,立即追问:“不过什么。”
陆扶笙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略有迟疑。
熹元帝一瞧,便知她在想什么,了然道:“你只管说,不管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陆扶笙听闻,气势似是陡然一变。
看她站在场中,就如同一把锋利待出鞘弑杀的宝剑一般,凛然无惧,让人隐隐心生胆寒。
“不过,若真是说起两国兵力,我却要是称道北朝一声赞叹。”
熹元帝脸色一沉:“何来此说?”
陆扶笙继续道:“北朝百姓争强好胜,劳苦力高,个个身强体壮,便是妇孺小孩,皆有一战之力。反观西凉,许是国泰民安甚久,惯于安然,缺乏锻炼,若是比起来,兵力自是不敌。且,去年天馆鉴出各国人数,北朝乃是二百四十万,西凉乃是一百三十五万,在人数上,便已然失了先机。”
“虽是如此,可我西凉天时地利,别人不一定能如此攻破,人数之上,挡上一挡,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蓦地,一旁的魏星耀突然懒懒出声。
众人都扫眼看了看他,熹元帝更是畅笑同意:“不错,耀儿说的不错。”看着陆扶笙:“你可还有反驳?”
陆扶笙淡淡摇头,道:“天时地利自是好,可要知道,天时地利,却并不是人人都能碰巧,或是运用炉火纯青,对方若是反其道而行之,顺势而为,更会势如破竹,所以……”
陆扶笙顿住,抬头目视前方,定定道:“两国实力,在伯仲之间。”
此言一落,现场落针可闻。
“嘁!”如此安静的环境之中,却蓦地一声嗤笑响起,众人都转眼看了过去。
陆扶笙斜眼,见是一脸鄙夷不屑的殷月琴,她见陆扶笙看着自己,胆子倒是更大了些,直接硬着脖子道:“那你说了半天,岂不就是最后一句话才重要?”
那话语之中的不屑,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丽妃脸色一沉:“琴儿!住口!”
“姨母……”丽妃瞪她一眼,殷月琴才住了口,只是还是满脸不甘。
却是不知,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嗤之以鼻,心中笑话连篇。
丽妃更是羞红脸皮子,暗暗喝骂殷月琴不知廉耻,随随便便就当众出丑给自己丢脸。
日后若是说出去是自己养大的,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打她脸。
丽妃话落,现场都无人出声,生怕触怒了上面脸色黑沉如水的熹元帝。
魏百行唇角缓缓扬起,上前轻轻执起陆扶笙的手,与她对视,满眸亮意。
陆扶笙也浅浅一笑,心中却是忐忑。
刚刚一番言论,并没有仔细拿捏,也不知寸度如何,她特意将北朝众所周知的宫变拿出,就是为了后一句做伏笔。
北朝刚刚宫变,兵力有所变化,所以对比前面一些,两两相抵,伯仲之间。
可若是引得熹元帝不满,她也无法了。
只怪来时并未想到有此一遭,不然,给她一些时间准备准备,定然会将两国之间利害条条分明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