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作何?”
他看过去,见是她,故作从容地收起了画轴。
她发觉他收起画轴的动作似乎带着点慌乱,心里猜测,这不会就是行之说的她的画像吧?
桑晚非走近他,“我不能回家吗?不能来找自己的夫君吗?”
他的动作一顿。
她专注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栖儒,下半辈子我再也不离开你的身边了,陪你到死,行不行?”
桑晚非第一次说这么肉麻的话,愣是硬着头皮逼自己说了出来。
钢铁直女桑晚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话实在太他娘肉麻了!
十七年前初初动心的顾子珩都抵不住这番醉人之语,遑论十七年后情根深种的顾栖儒了。
一不察,画轴就被桑晚非拿了去展开一览。
展开后,跃然纸上的是一笑意盈盈的红衣女子,英姿飒爽,与桑晚非像了个十成。
画纸已泛黄,显然已有年岁了,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明显多次摩挲的印记与似是水迹的晕染处。
偏生人物的脸蛋却没有一丝晕染,彰显着主人的爱护,以及……克制。
道歉
她不知他何时作的画,只知此时见这泛黄画卷,才真切意识到他这些年当真是苦极了的。
胸口翻腾着复杂的情绪,脑海也混混乱乱的,桑晚非卷起了画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栖儒在被抽走画轴后才回神来,看到她盯着画像不发一言似是怔愣住的样子,多年的委屈落寞就莫名全涌上了心头,难控地开口讽刺她:“怎么,见我这么多年未忘却你,可还满意?”
桑晚非叹了口气,“栖儒,我倒宁愿你忘了我,不必受漫长如斯的剐心之苦。”
顾栖儒这般太折磨自己了,她都根本不敢想这般难熬,是如何撑着走过一年复一年的无望的。
他被这话弄得气了起来,眼眶又有发红倾向,站了起来就要甩袖离开。
她挡住了他要离开的路,抱上了他比之以前更为瘦削的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栖儒莫要生气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我不忍。”
隔了十六年的拥抱加身,还有她温柔的声音响起,顾栖儒控制不住眼眶彻底红了,他受不得晚非这般带着疼惜之意的轻声细语。
肩膀处的衣服湿润开来,桑晚非感受到了他的颤抖,摸了摸他的头发,向他道歉,“对不起,栖儒……”
午后,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顾府池内的千瓣莲挺直了腰,显得愈发挺俏清丽了,轻轻随风摆动的样子好像也给顾府带来了些轻快的生机。
一身着窄袖窄襦的芳华女子支着单腿坐在翘檐方亭的边上,怀里捧着一盘玫瑰糕,看塘内藕花伸展身姿。
正是刚被赶出来的桑晚非。
她就纳闷了,这顾栖儒怎么阴晴不定的?真是越发莫测了。
“娘,你怎么在这?”
听到这清朗的少年声线,桑晚非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了。
怎么每次这种时候都能遇到自家儿子。
“你也被爹赶出来啦……?”
“也”这个字就很灵性了……
桑晚非扭头看向他,“你也被赶出来过?”
顾行之跳上了亭内,坐到了她的边上,手里拎个扇子摆弄。
“我跟人打赌,把爹那个爱不释手的镇纸赌输了,然后就被逐出了书房,那之后一个月我都没敢再进去。”
他叼着她分享给的玫瑰糕,想不通地说道:“嘿,我就纳闷了,我以前摔碎了那价值连城的仕女图花瓶,也没见爹皱下眉头啊。”
桑晚非轻飘飘地问他:“你说的是那个玉凤凰镇纸?”
顾行之又伸手从盘里拿了块玫瑰糕,头都不抬地直接回道:“对啊,娘你见过啊?”
桑晚非平静地告诉他:“那就是我送给你爹的弱冠礼物。”
她感觉手痒了,“你就随意输给了别人?你知道那多贵吗??”
顾行之今天算是终于搞懂那时他爹为什么会动怒了,他连忙咽下玫瑰糕补道:“爹后来拿回来了……”
“对了,你拿人魏复的东西还回去没?”
镇纸的事翻过去,她突然想起这一码事了,这个小混账抢人荷包截人情书也太缺德了。
顾行之把扇子别回腰带边上,提到那个他讨厌的人就没好气。
“没呢,好不容易落个实打实的把柄在我手上,哪能这么轻松还过去了了他意。”
桑晚非没忍住,啪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这缺心眼的样子,到底像谁?
要是她,就直接光明正大地向对方单挑。
要是顾栖儒那厮,也只会不动声色地设局,让对方悄无声息地跌跤,还半点寻不到理由是他做的。
呸,差点给带偏了。
重点应该是别没事尽找人茬,不是怎么找茬!
她放下玫瑰糕的碟子,“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现在你就跟我把东西还回去,还得给人家道个歉!”
“我不去!”
他站了起来,誓死不屈。
“你凭什么不去?你干的事对吗?”
不理他的反抗,她拉着手臂就要扯他走。
他未被擒住的手抱着柱子,嘴里喊着:“不对!但我就不去!!要给他道歉了,小爷我在京城还怎么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