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更多的方面,她见识到了孙主案对于不协调的坚持,终于明白过来,能与她老师一起合伙开工作室的人,必然不是中规中矩的人。
有那许多怪癖的天才,才会相互吸引。
孙主案找她是因为一个新的工作,汤德的画展十二月份将在江城现代美术馆举行,他将画展的工作交给了她,并嘱咐她要多做些功课。
言夏对汤德有所耳闻,大学时同学曾组织过去他的画展,同学们都爱他出名的天鹅少女,而言夏那天却徘徊在一楼,对着一株说不出名字的绿树出神。
说不清是她喜爱这幅画作,还是喜爱那株像极了高中舞蹈教室外的绿树。
言夏接下了这份工作,今天恰好有时间,她便直接打车去了美术馆。十分不巧,美术馆的管理员说汤德此时并不在国内,也不清楚他具体什么时候会过来。
言夏觉得遗憾。
管理员接着说,如果有消息,他会第一时间告诉言夏。
冬日的天气变得真快,言夏走出体育馆,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很快将干燥的地面打湿。她准备打车回去时,发觉有一声细软的猫叫声,就在她的身后。然后她的脚边就传来小小的动静声。
一只浑身被雨淋透的小猫不知什么时候在言夏脚边,蹭着她的靴子,发出她刚刚听到的,细软的猫叫声。
她往前走,这只猫就跟着她,跌跌撞撞,脚步不稳。言夏觉得只要她再走快一点,这只小猫绝对跟不上来。
但是看这只小生物不稳的步伐,言夏终于蹲下来,看着小猫漂亮的,如同新生绿叶一般的眼睛,她说:“你是不是想跟我走。”
那只被淋湿了毛发,显得额外瘦骨嶙峋的小猫又细细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言夏将它抱起来,也不管它是否会弄湿自己的大衣。
抱起来她才发现,这只小猫的的左前脚有斑斑血迹,和毛发混合在一起。怪不得它走路的时候不稳,像是随时会摔倒一样。
于是在程卓然的宠物医院关门前,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
言夏将长柄的雨伞放在门口,医院的工作人员认出她是熟客,直接告诉了她程卓然在哪里。她抱着小猫去找了程卓然。
这只猫出奇的乖巧,被她抱在怀里后,就安静地伏在她的臂弯,偶尔小声地叫唤一下,是言夏不小心碰到它的伤口,疼了。
程卓然才把白大褂解下,放到椅背上,看到言夏抱进来的猫,他头疼地抚住额头,对言夏说就知道你来没好事。即便这么说,他也飞快地穿上衣服,洗干净手,去检查这只小猫。
言夏在旁边,简略地说了一遍这件事情的过程。
程卓然检查完,对言夏说要做一个小手术。
言夏点点头,对这只还是湿漉漉的,毛发没有完全干的小猫说:“我们要做一个手术,做完后脚就不疼了。”
他从没见过她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印象中的言夏大多是尖锐,张扬的。
“你要养它吗?”在做手术前,程卓然问她。
“我都将它捡回来了,难不成还抛给你养?”言夏这样说。
程卓然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大学时有人送你,出生后没多久的,又漂亮又温顺,你也不养。现在自个儿捡回来一个养。”
言夏用纸巾擦拭着大衣上的雨水,棕色的大衣,臂弯处的颜色明显深了许多。
她表情平静地说:“那个时候连养自己都困难,怎么会再去养别的呢?”
如今她对那时所处的境况也能平静提起,不再浑身是刺,程卓然想,她是真的变了许多。
他将小猫带进手术室做手术,言夏在外面等,顺便尝了护士小姑娘端进来的车厘子,深红色的表皮,一看就很甜。
言夏其实很喜欢小动物,猫猫狗狗,金鱼鹦鹉,她都喜欢。可惜她的母亲不喜欢。
言夏的母亲是一个温婉的女人,爱插画与芭蕾,是个天生的舞蹈家,她自小也把言夏往这个方向培养,但很可惜,言夏被养歪了。
因为母亲不喜欢,所以言夏家中从来就不会出现任何活着的小动物。虽然家中没有,但并不妨碍言夏在外面喂养。
高中校园里,女寝的阿姨就养了两只猫,一只花斑的,另一只是纯黑的,不,也不能说是纯黑的,它的腹部有一片像白雪。
言夏喜欢那只花斑,肥肥胖胖,不认生,她经常会带着小零食去喂养。后来,在体育馆的楼下,那一棵长得很高,开着许多不知名花的树下,她看到喻薄和那只花斑猫。
那个在她面前总显得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少年蹲下身,温柔地抚慰那只花斑猫。
阳光从他的发上跳跃到他的白衬衫,为他的轮廓织了一圈金边。虽然他侧着身,看不到他的脸,不过喻薄的表情,一定也是温柔的。
真是奇怪,言夏想,往常只有她拿零食的时候,那只花斑猫才会如此乖顺,任由她抚摸漂亮的皮毛。现在喻薄手上没有任何零食,也能得到这种待遇,何其不公。
不过,最重要的是,喻薄竟然会喜欢猫。她以为这个年纪的男孩,篮球与游戏才是他们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