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枫还放了好几个对比段和调色盘,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综上,我想情况已经非常明确了,”陆云枫志得意满地放完了所有的PPT,“樊殊同学确实是一个汉化奇才。他的汉化功底已臻化境,堪称文艺学界的裁缝,学术界的翻译机。樊殊同学,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樊殊:“哦。”
“虽然现今学术规范对参考文献的要求主要集中于正规出版物,但这并不意味着任意盗取别人思想、甚至原文的行为就是正确的。”陆云枫痛心疾首地说,“学术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难道就因为是开题报告,不是正式论文,这就不算是抄袭了吗?不是的啊!这个人有问题啊!他有问题!”
“那个,这位同学,”老周一推眼镜,面沉如水地站了起来,“你是叫陆云枫是吧?”
“是的,老师。”陆云枫不卑不亢地说。
年教授站起来,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是一向尊师重道的老周拒绝了年教授打圆场的尝试,只是径直看向陆云枫:“这些事情,你调查到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提前问一下樊殊同学呢?我的意思是,万一有误会呢?”
老周是樊殊的导师,这点很多人都知道。陆云枫始而一怂,继而气势如虹:“周老师,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包庇他吗?”
“小陆!”欧阳老师站起来打圆场,“不要上纲上线。”
陆云枫这次却连欧阳老师的账都不买了,可能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吧:“周老师,我从头到尾都没错啊。咱们总不能不解决问题,却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吧。樊殊同学的事情,如果不能当场说清楚,会带来很严重的影响,对于咱们文艺学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年教授直叹气,老高赶快扶他坐下来,年教授坐在椅子上,再不说话。
老周的眼镜反了一下光:“我们当然不是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只是问题解决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却选择了最能……打击同学的方式。”
“周老师……”
“欧阳兄,”一直没说话的老于开口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巴不得学生出事的态度。”他意有所指地说。
的确,樊殊的开题报告并不是今天才当堂放出来的,而是几天前就公开了。退一万步说,如果樊殊真的有学术不端,陆云枫最好的做法应该是提前找到樊殊,向他私下质疑,敦促改正,就像鹤师兄那样。或者,也可以答辩结束之后再向相关老师提出,到时候该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
像这般,提前做好PPT,到了答辩的现场砸场子,在所有老师、学生面前宣布樊殊的罪状。并不是不可以,只是……没必要。
多少会让旁观者有些寒心的。
更别提讲解PPT时那周全的准备,还有那咄咄逼人的态度,简直让人不由得想问,他到底私底下准备了多久?
他到底是更想守护学术纯净,还是更想对个人打击报复?
陆云枫接受了这么多的质疑,脸涨得通红:“我说的都是对的!我是没错的!周老师,您到现在还不准备对这件事情做出一些回应吗?”
老周转向樊殊:“樊殊,你解释一下吧。”
樊殊站了起来,走到了讲台附近:“让开。”他厌恶地说。
陆云枫不情愿地把讲台让给了樊殊。樊殊直接把他的优盘给拔了。也没有用优盘,他直接连上了网,然后登陆了自己的电子邮箱。由于电脑还直接连接着投影屏,所以樊殊的每一步操作都被下面看得清清楚楚。
“小册子,”鹿子有点紧张地问,“他不会真的……”
“怎么可能,”我看着樊殊,“等着看吧。”
樊殊登陆完了电子邮箱之后,从里面调出了一封邮件,然后调整显示页,让某一部分的关键字大到能让所有人看见:“这封邮件是法文的。为了避嫌,我用翻译软件转译一下。”樊殊在众目睽睽之下复制粘贴,将内容转到翻译页面。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急躁或者别的情绪,就像是平时看论文一样平静。
翻译页面出来了。内容如下:
尊敬的伊万·莫洛佐夫先生:
已收到您的文章,决定录用。请您在回信中告知我们您的通讯地址,以便我们支付您稿酬并邮寄样刊。
永远尊敬您的
《现代》杂志编辑部
A.马丁
《现代》杂志,法国文学杂志,由萨特创办,风格激进。伊万·莫洛佐夫经常发表的刊物中,有一个就是它。
“ИванМорозов的英文转写就是Ivan Molodtsov。陆云枫,”樊殊喝道,“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叫什么!”
“……”
陆云枫霎时面如土色。他嘴唇嗫嚅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显然是震惊到了极点。
“我就说!樊殊肯定是伊万!”老于击节大笑,“研究生课让他们写伊万文论的分析,只有樊殊写得最好!他完全把握住了作者思想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