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桦听到的,“阿巴阿巴娘娘,陆从嘉!阿巴阿巴一起赏梅!”
“滚进来!”
周玳赶紧侧身进来,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陆棠桦,下意识面色一白。
男人虽狼狈,但眼神凌厉,眼瞳漆黑,浸着一股狠戾之色。他披散的长发遮盖住半张脸,薄唇微抿,语气沙哑,“扶朕上四轮车。”
周玳虽瘦,但力气却不小。他赶紧躬身几步过来,弯腰托住陆棠桦的腋下,使劲将人托抱上了四轮车,又贴心地系上安全带。
周玳刚刚扣上安全带,男人坐在轮椅上,抡着一只胳膊就冲了出去,那轮子几乎都要被他撸出火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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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后头有一小片梅林。
若是从前,它们自然不会生长的如此自由,横七竖八,野趣异常,定然会被修剪的规规矩矩。可如今,正因着这份野趣,才让它远比从前更为瑰丽摄人,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缀在天际处的霞云。
红红白白,氤氲艳色。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对立在梅花树下的璧人。
美人一袭掐腰袄裙,青丝如瀑,未施粉黛,那张原本艳丽逼人的容颜在暖阳之下透出莹玉的润,柔和了那股张扬锋利,显出几许谦软柔和来。
昨晚霜浓,梅花上积了露水。
苏念珠立在树下,时不时就会被浇上几滴。
这里到处都是梅花,不管走到哪里都躲不掉。那滚圆的露水滴落在袄裙之上,显出一个圆形小圈,浸入棉花之中,消失无踪。
陆从嘉站在苏念珠面前,看着掩印在梅花之中的美人,下意识眯了眯眼,然后温柔开口道:“珠珠,已经查清楚了,往梅花糕上撒松子粉的人是你妹妹的贴身女婢。”
贴身女婢?如果苏念珠没记错的话,苏嫣初因为念旧,所以只有一个贴身女婢,就是那个给原身下迷药,将她送入宫和亲的忠心女婢。
这样的一个女婢怎么会在梅花糕上撒松子粉害苏嫣初呢?
苏念珠蹙眉,实在是无法理解。
陆从嘉注意到苏念珠的表情,柔声安慰道:“苏首辅也是爱妹心切,这才冤枉了你。不过珠珠,你放心,我是一直相信你的。”
虽然陆从嘉目的不纯,或许这件事还是他自导自演,但人家毕竟在明面上帮了她的忙,苏念珠还是装模作样笑了笑,道:“多谢贤王爷帮忙。”
苏念珠虽只是敷衍一笑,但她生得好看,恰好一阵风过,其身后被吹落的梅花缀着霜珠,“噼里啪啦”往下打落。
苏念珠下意识伸手遮面,陆从嘉赶紧褪了身上大氅替苏念珠披在身上。
一靠近,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便幽幽而来。
陆从嘉紧了紧自己抓着大氅的手,他的嗓子霍然嘶哑,“珠珠,天冷,当心弄湿了衣裳。”
“哦,多谢。”
苏念珠将那大氅接过来,在陆从嘉一脸温柔笃定的表情中将其往地上一扔,然后小心翼翼地踩上去,避开烂泥地,准备回寝殿。
价值连城的大氅被污泥浸湿,从素白的纯色变成灰扑扑的泥浆色。最心爱的大氅这样糟蹋,陆从嘉的脸一下就垮了,又青又白又红。
其实大氅只是其次,只重要的还是陆从嘉觉得苏念珠踩的不是大氅,而是他的脸。
一个男人,尤其是像陆从嘉这样的男人,脸面自然是最重要的。他都这样放下架子来求她了,她居然还这样对他。
苏念珠正踮起脚走着,不防胳膊被人一拽。
小娘子纤细后背狠狠撞向身后梅树,震落下一层细密珠雨。面前的陆从嘉倾身朝她看来,双眸暗沉,表情微冷。修长白皙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明明没用什么力,苏念珠却发现自己竟动不了了。
不止动不了,她的身体也开始紧张起来。颤栗的恐惧从脑中蔓延开来,就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苏念珠明确的感觉到危险气息的降临。
陆从嘉的另外一只手缓慢挪到她面前,苏念珠下意识偏头,男人的指尖从她发间坠落,夹着一片细腻的梅花瓣。
“珠珠别怕,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发间落了一片花瓣。”男人语气温和,表情却浸出寒意。
苏念珠用力深呼吸,轻轻扯起一个笑,转头看向陆从嘉,“是嘛。”
陆从嘉脸上的怒色渐渐沉淀下来,他看着面前的苏念珠,突兀又近一步。
两人本就极近,陆从嘉这一步直接就将自己的脚尖抵到了苏念珠的脚尖处。
呼吸交缠,青丝微乱,苏念珠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害怕和紧张。
苏念珠知道,凭借陆从嘉的身手和势力,如果他想在这里对她做出些什么光天化日不合时宜的事情,她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珠珠。”男人的语气陡然温和下来,像黏着蜂蜜的糖糕,外头包裹的晶晶亮亮,内里却是发霉的心机。
他的手依旧搭在苏念珠的肩膀上,苏念珠靠着身后的梅花树,除了颤抖的指尖,连眼睫都不敢睁动一下。
陆从嘉看着面前女子饱满湿润的红唇,紧张的微微抿起时透出别样的性感。他滚了滚喉结,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顺着线条往下滑落,托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男人的手蕴热,温度透过袄裙而来,本该是一个暧昧撩人的姿势,可于苏念珠而言,却直觉头皮发麻甚至想吐。
最关键的是,男人正在倾身过来,试图吻她。
第13章 (听话的杀戮之棋...)
陆棠桦一路甩着胳膊到了乾清宫后头的梅花林内。
因为地方不大,所以陆棠桦一眼就看到了前方动作亲密的两个人。男人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心胸之中的那股怒气蓬勃而出,化为一句嘲讽意味十足的话,“朕的好皇弟跟朕的皇后还真是有说不完的废话。”
陆棠桦此话一出,苏念珠直觉身上的禁锢瞬时消失。
“陛下!”
苏念珠猛地一把推开陆从嘉,身体像轻盈的蝴蝶一般朝陆棠桦的方向飘过去。
因为陆棠桦只有一只胳膊能动,所以他坐在轮椅上的姿势跟葛优躺十分相似,像没骨头一般,而非笔直挺立。
苏念珠自持轻盈,“咚”的一声往陆棠桦身上一压。
男人闷哼一声,轮椅跟着颤了颤。
“陛下,您千万不要误会。只是臣妾的眼睛进灰了,贤王爷给臣妾吹一下而已。”
这种傻瓜借口,只有傻瓜才会信。
陆棠桦半信半疑,面颊臊红,“真,真的吗?”女人柔软喷香的身体坐在他身上,细腻的温度隔着布料飘忽而来,说话的时候口含幽香,甜滋滋的往他鼻息间飘。
陆棠桦想,这个女人早上一定是偷吃蜂蜜膏了。
“陛下,外头好冷,咱们回去吧。”苏念珠双臂圈在陆棠桦的脖子上,说话的时候娇声软语,细听之下好像还有点颤抖。
不,不是好像,是真的在抖。
前面说过,陆棠桦虽然瘫痪,但他是有感觉的。苏念珠坐在他身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女子哆嗦的身体,不像是冷的,倒像是被吓得。
再看她那双眸子,盈盈蕴泪,眼眶微红,眼睫颤巍巍地眨动。那双圈在他身上的手暗暗收紧,指尖扭曲成苍白的色泽。
她是真的在害怕。
陆棠桦冷冷看一眼陆从嘉,朝身后道:“周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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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漏风的柴房内,冷风从缝隙内,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被绳子死死绑住的丫鬟咬着嘴里的烂布匍匐在地,像只被强行捆在圈里的猪儿。
“啪嗒”一声,柴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原本还蔫蔫的丫鬟精神一震,立刻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易鸣。
丫鬟眼前一亮,身躯使劲摆动,她想说话,却因为嘴里堵着布条,所以只能发出含糊的,“唔唔唔”的声音。
男人看到丫鬟,面露嫌恶之情,然后像是连看一眼都嫌脏似得侧身,让出身后娇小纤细的女子,并且在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温柔的凝视。
其实男人生了一张不怎么好相与的脸,看着严肃又刻板,可就是这样的男人,居然还会露出这种表情来。
女子身上披了一件明显就不是她自己的外衫,长长曳地,更衬出其羸弱身姿。
“你身子不好,竟还到处乱跑,若非被我看到,你就要穿着这件薄衫往这处来了?”苏易鸣拧着眉,虽是责备之语,但看向苏嫣初的眸中却浸满了担忧和怜惜。
苏嫣初大病初愈,面色苍白,因为太瘦,所以单单只是站在那里,便如柔弱纤细的杨柳条,还是最细的那种,在风中摇曳一般楚楚动人,令人心生怜惜,仿佛只要这冬日里的随便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跑。
“我只是没想到,盼盼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苏嫣初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易鸣自然是心疼的,他似想将她揽入怀中,那只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只紧紧握住,然后僵硬地垂落到身侧。
名唤盼盼的丫鬟生得珠圆玉润,果真如一块盼盼面包一般呈现出完美的水桶曲线。只是现在,却像猪似得被捆在这里。
“唔唔唔……”盼盼一边挣扎,一边哭。她想告诉小姐,松子粉不是她撒的,可是她无法说话。
“大哥,我们放过盼盼吧,好不好?”苏嫣初伸手抓住苏易鸣的宽袖,低声哀求。
苏易鸣看着苏嫣初这张断续落泪,楚楚可怜的脸,心尖骤然一疼。他是舍不得她落泪的,可是像这样的女婢又怎么能放在她的身边呢?
“好,我答应你。”
苏易鸣答应了,苏嫣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可苏易鸣却又继续道:“可她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我会给你另外挑几个签了死契的丫鬟,贴身伺候你。”
苏嫣初听到此话,又是落泪,拽着苏易鸣宽袖的手更紧了几分。
“可是我与盼盼从小一起长大,她虽是我的女婢,但更像姊妹……”
“初初。”苏易鸣打断苏嫣初的话,正色道:“你就是太单纯了,不知人心险恶。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送你回去。”
苏易鸣是温柔又强势的,他牵住苏嫣初的手往外去。
苏嫣初一步三回头,蕴着泪的眸子往盼盼身上看去,脸上的悲切之色却渐渐平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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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苏嫣初送回屋,苏易鸣站在檐下,身边站着苏府内的管事。
管事躬身候在一旁,战战兢兢,面色惨白。
苏易鸣摩挲着腰间女子气十足的荷包,语气阴寒道:“盼盼那丫鬟的事我暂且揭过,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轻饶。”
“是,是。”管事连忙点头,一身的冷汗。
苏易鸣抬头看一眼又飘散下几许星点雪花的黑夜,语气更淡,“那丫鬟找块地方埋了吧。”
管事震惊抬眸,“可,可是之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