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闪了腰,扶着老腰靠着纸箱。
陆妈妈没注意到他,被地上几滴血迹吸引了目光,再一看小孩儿那张洋娃娃般的脸,顿时眼睛亮了,一瞬间母性迸发出来,过去蹲下,见他不排斥,捧着他的手温柔问:“怎么出血了呀,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陆妈妈:“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之前撞上一个靳先生,说是过两天搬过来,不会就是你家吧?那靳先生是你爸爸?来来来,先起来,能走吧?跟阿姨来,这手不处理不行的,怎么还有刺儿……”
说着陆妈妈就一脸怜爱地牵着小孩儿要回家。
靳云深没怎么搭话,乖乖巧巧跟着她,手上刮了那么大一个口子,也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整个人愣得可怜。不过跟着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了下来。
陆行以为他是家教好,醒过神来了不打算跟陌生人乱跑,却见他回头,黝黑清澈的瞳仁染着雾气,望向陆行。
陆妈妈顺着他目光往这边一看,哎呀一声,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个倒霉孩子。
“你腰没事吧?”
“没事。”真男人这点小伤怎么能说有事。见陆妈妈和小孩儿还一齐望着他撑着腰的手,陆行立马把手放了下来,洒脱道:“说了没事。”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陆行大踏步先回了家。
陆妈妈从没见过靳云深这么招人疼的小孩儿,乖巧可爱,话不多但嘴甜,坐在那眨巴着眼睛都不像个真人。
陆妈妈用陆行记事后就不曾拥有的和蔼目光、温柔声线,望着靳云深、和他聊天。
—“叫靳云深?哪个云深?”
—“旧隐不知处,云深树苍苍的云深。”
—“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天你爸爸和我聊起来,聊到一半接了个电话,叫电话里的人苍苍,苍苍就是你吧?”
—“小名。”
—“啧啧,这名字,取得真好,真有意境,大名小名都有意境,还是配套的。”
陆妈妈深深觉得自家老陆输了,好歹是教育出身的,给孩子取名就没这水平。
陆妈妈细心地给靳云深挑了木刺。
“怎么弄伤的呀?”
靳云深轻眨了下眼:“不知道,可能是搬东西的时候吧。”
“不疼吗?”
“不疼。”但话音刚落,他眼里便浮起一片水色,却又顽强地忍着,眼睛也不眨了,倔得惹人怜惜。
陆妈妈心疼坏了,招呼一边玩手机的陆行:“给苍苍弟弟拿个雪糕。”
陆行腰还隐隐作痛,不想拿:“他自己没手吗。”自己去拿。
陆妈妈冷着脸一脚踹在陆行凳脚上,扭头对上靳云深川剧变脸似的又温柔下来:“乖宝忍着点,阿姨给你包扎。”
陆行哆嗦了一下,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被陆妈妈瞪了一眼。
“还不去!”
陆行不情不愿起身,往厨房走的时候举起手机飞快拍了张照。
这时候智能机兴起不久,像素不是太好,但依然能看出小孩儿玉人儿似的漂亮乖巧,还有陆妈妈那让人酸掉牙的亲昵温柔。
他刚发在群里,谭天就迅速回复了。
偢兲哋颩:“怎么回事,你妈生二胎了?”
夏轩:“你爸是不是怕罚款,把人藏这么大才让你发出来?”
海边蓝精灵:“卧槽,这小丫头是你妹妹?你有这么好看的妹妹怎么不早说?”
陆行没好气:“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行:“我妈捡的二胎。”
陆行:“男的,臭弟弟。”
海边蓝精灵大失所望:“男的呀,男孩子长这么好看,跟个小姑娘似的。”
偢兲哋颩:“你这人就是龌、龊,一天天脑子里除了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海边蓝精灵:“老子明着龌、龊,比你偷着猥、琐强,上次是谁跟个变、态似的跟踪人家小姑娘?”
偢兲哋颩:“卧槽,老子那是跟踪吗,老子那是护花使者好吗,她才被人欺负过,我这不是怕那些人又找上门来嘛。老子的良苦用心,你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动物懂个屁!”
蓝精灵和秋天的风就谁龌、龊谁猥、琐在群里杠了起来。
陆行打开冰箱,震惊地发现,居然只有一根雪糕了。
下午那根盐汽水味儿的冰棍是铁公鸡夏轩难得的请客,陆行吃了个没滋没味,还想着回来吃个痛快,没想到家里居然只有一根雪糕了。
陆妈妈和靳云深在客厅聊天,已经聊到靳云深毕业统考全市第一被三中一中的附属初中抢着要了。
“哎呀,原来那个鼎鼎有名的小学生就是你,我都听我在一附教书的老同学说了,说你参加小学奥赛,拿全国一等奖,还发表好几篇优秀作文,稿费都攒出小金库了。”
陆妈妈越聊望着靳云深的目光越激动,那神情简直恨不得靳云深真做她二儿子,那她做梦都要笑醒。
陆行坐在沙发沿上,咬着雪糕,轻哼一声。
陆妈妈:“那你后来是去了一附还是三附,肯定是去三附了吧,不过三附离这边有点远啊。”
靳云深给了一个陆妈妈期待的回答:“一附。”
他顿了下,乖巧地一字一句:“本来是要去三附的,但是我跟爸爸说,我喜欢一附。”一附离靳华的公司近,搬来的这处青云小区,离靳华的公司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三中和三附比一中、一附都要更好一些,靳华不免要问儿子原因。
靳云深稳重地说:“我喜欢一附的图书馆,而且两个学校也没差多远,我在哪都可以学得好。”
靳云深从小到大都优秀极了,整个小学主课从没下过九十八分,考个九十八还要掉两滴金豆豆。靳华相信儿子的本事,在原来的老小区住腻了,想着如今挣了钱,儿子又争气,也该换个好点的住处,就搬来了这边。
陆妈妈一听靳云深这话,就觉得这孩子了不起,不像她家那个不争气的,不经意一瞥,不争气的正咬着雪糕津津有味地围观他们聊天。
陆妈妈瞪眼:“我让你拿雪糕,你就拿给自己吃了?弟弟的呢?”
刚还是苍苍弟弟,这会就直接成弟弟了。
陆妈妈想要二胎的心根本不加遮掩,对捡来的二胎和风细雨,对亲生的大儿子秋风扫落叶。
陆行:“我忘了是给他的,一个没注意就自己吃了。”
陆妈妈哪信他鬼话,知道就是他自己想吃,不愿意给靳云深拿,削他一眼,对靳云深道:“阿姨去给你拿。”
靳云深还没答应,陆行道:“我手上最后一根了。”
陆妈妈根本不相信他,斥道:“你一天起码三根雪糕,你那肚子迟早被你吃坏,还敢吃独食。”
说着陆妈妈要去厨房。
靳云深站了起来:“阿姨,不用了,我要去外面守着东西,等爸爸回来。”
陆妈妈:“啊,对,你家那东西怎么都堆在门外呢,没找搬家公司吗?”
“找了,他们不搬进屋。”
“那你爸呢,搬家这么大事,怎么留你一个小孩。”
“他公司有事。”本来是要盯着搬家公司的,只是中途被助理叫走了。
靳云深不欲多说,拎着米老鼠书包出门了。
陆妈妈都没来得及叫住他,转身还是去了厨房。
靳华给靳云深打了两个电话没打通,到这会又打了个过来。
靳云深坐在门口的纸箱上,接了。
电话里靳华跟靳云深说,晚上要晚点回。靳云深也没什么表情,只应了声:“嗯。”
靳华:“搬家还顺利吧?那些搬家公司的叔叔们都帮咱们把东西搬到楼上了吧?”
靳云深:“搬到楼上了。”搬到过道里也算是楼上吧。
靳华:“那晚上你自己随便吃点,去小区外自个儿下馆子也行,但也别太晚出去。想吃什么宵夜,跟爸爸说,爸爸回来给你带。家里东西别动,你力气小也动不了,等爸爸回来再说,啊。”
靳云深:“嗯。”
孩子没事时话不多,靳华已经习惯了,匆匆夸了句“真听话”,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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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妈妈一看冰箱里确实没雪糕了,一想到一整件十六支被陆行一星期就吃完了,就忍不住手痒削了他一巴掌。现在这死孩子长高了,小脑袋拍不到,只能拍肩,拍背,拍完了孩子没事,自己手疼。
“你给我下去买一支雪糕上来。”
陆行不乐意:“一支?”
陆妈妈:“妈妈都答应苍苍要请他吃雪糕了,你不乐意下去买,之前那支就不要吃,谁让你吃的?”
陆行:“我再买一件。”
陆妈妈:“你想的美!”
陆行往沙发里一摊:“我只买一件。”
陆妈妈被他气死了,要发火,又被陆行抱住腰:“一件一件一件,为了一支,我要特地跑一趟,多划不来啊。”
“好妈妈,你是我的好妈妈。”陆行说着就唱了起来。
陆妈妈又被他气笑了。
等陆行从家里出来,就见靳云深好像靠着墙睡着了。
这一层就两户,门挨着门,过道的灯常年开着,这会落在小孩儿身上,透出些冷白寂落的味道。
小孩儿睡得不□□稳,抱着书包紧了紧,隐约似睁眼扫了陆行这边一眼,但紧接着又闭上眼睡了过去,面上透着些疲惫,唇抿着,显出一丝丝委屈。
陆妈妈做菜发现盐没了,追出来道:“陆行你买雪糕的时候再给妈妈带两包盐回来。”
陆行:“哦。”
过道东西多,陆妈妈没发现靳云深这个无家可归似的小流浪儿,只嘀咕了句:“要不请苍苍来家里吃晚饭吧,也不知道他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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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云深猝然从梦里惊醒,被人拎了下脖子。
有人轻飘飘扔下句“睡傻了吗”,留下一样东西就夹着件雪糕箱子潇洒地大步走了。
隔壁的门咔擦轻响,合上,瘦高的少年消失在门口。
靳云深看了眼手边,一支布丁雪糕。
还有一颗青苹果味棒棒糖——差点滚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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