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不同身份的人说出来的效果也不同。若是沈钰没考中秀才时说了这话,族人们只会觉得这是应该的,这小子都占了他们好几年的好处了。如今沈钰好歹有了功名在身,说话的分量自然也比往日要重得多。其他人听了,难免会生出“这后生可真和气”的想法。说到底,做豆腐那法子,还是他们承了沈钰的情。
不得不说,考□□名后的沈钰,已经有了让胡搅蛮缠之人忍着本性和他讲道理的资本。
大伙儿这次的祝福就更多了几分真心,夸赞沈钰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就差把沈钰夸成文曲星在世,才盖古今了。
沈钰听得头大,正琢磨着想办法开溜,就见族长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皱眉道:“当初可是说好了,大家领了你的情,就得给你家银钱。怎么现在就不做数了?日后你读书的花用还多着呢,谁来供?”
沈钰暗暗给族长点了个赞,太好了,族长这个白脸一唱,自己这个不再收他们钱的人就显得格外大方了。好感度足以让他们忘记以前对自己的不满,不会仗着给过自己家银钱,向自己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族长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只是族长德高望重又年事已高,大家也不好当面跟他唱反调,纷纷拿眼神往沈钰身上扫。
沈钰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认真道:“廪生能进县学学习,夫子说过,县学是官学,不收束脩,学堂里还发衣裳,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不需要再拿这个钱啦!”
族长还是不满意,重重一哼,严厉的目光四下一扫,语气已经带了几分怒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做人,可不能丧良心!你们做豆腐辛苦,难道没挣到银子吗?阿钰从来都不欠你们的,反倒是你们欠了他的。没有他教你们做豆腐的法子,你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一个个的,怕是都忘了自己十年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吧?”
族长毕竟积威日盛,这一番话骂下来,心里有点想法的人都被骂得不敢抬头,仔细一想,心里还有点羞愧。
沈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再次柔声劝了族长一回。
族长冷哼一声,厉声道:“既然阿钰开口了,我也不强求你们,不过你都记住了,一定要承阿钰这份情!”
比起还想让他们继续奉献出银子的族长,自然是不让他们给钱的沈钰更可爱一点,大伙儿连连点头,在心里给沈钰盖了个好人的戳。
大好人沈钰心里也是一喜,可算是解决一桩问题了。这会儿讲究连带责任,一人犯罪全族倒霉。同样,族里有一个出息的人,难免会被人求上门来办事。若是再以此挟恩相报,那沈钰日后就有的头疼了。
如今族长神助攻,双方恩情对调,以后也不至于让他们拿这事儿说嘴。
完美!
那头族长训完这帮不省心的家伙,又提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祠堂,族里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件大喜事,还不赶紧只会祖宗一声!”
“对对对,就该这样。我去拿香案!”
“族长说得对,祖宗一直偏爱阿钰,这回得了信儿,指不定多高兴呢!”
这人还有一点没说出来,要是祖宗一高兴,再给他传授点好东西就更好了。当初劁猪的法子不就是这么来的?
其他如梦初醒,一个个儿都忙着准备祭祖的物件儿,那阵仗,跟过年也差不离了。
沈钰看得好笑,忍不住微微摇头。钱翠花已经招呼着李巧儿杀鸡买鱼,就等着沈钰去祠堂拜完祖宗回来后立即开吃。
一直闹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家,继续讨论沈钰中秀才的事儿。
李家那边得了消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李青山自然乐得直咧嘴,他和沈钰关系不坏,当然盼着他越来越好。
李河夫妻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觉得自己先前得罪沈钰的行为真是傻。陈氏还不死心,同刘香桂咬耳朵:“我说了那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二妞也不差,哪里配不上他了?姑舅做亲有什么不好?”
刘香桂这几年操劳得厉害,她不忍小儿子受苦,小儿子又被儿媳妇拿捏住了,可不就苦了她自己么?
听了陈氏这番话,刘香桂也不如前几年那般性质高昂,心里明白了不少,那外孙,明显不是个能受人控制的人。这事儿肯定不成,但其他的,未必不能去沾点好处。
李河本就是个占便宜没够的性子,这几年没少骂李青山和李巧儿,如今听到刘香桂说能在沈钰身上扒下一层好处,李河哪有不愿意的,立即细问了一番,末了直乐呵。倒是陈氏,觉得沈钰不太好惹,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能答应吗?”
李河一拍桌子:“我是他舅舅,他敢不答应!反了他了!”
李青山还不知道李河又打算出幺蛾子了,这会儿正让妻子准备好贺礼,好生去祝贺沈钰一回。
巧了,出门就碰上了李河,也说是给外甥道贺的。李青山又不能拦着他不让走,无奈地领了人去了沈家,打定主意,这家伙要是敢乱来,自己就将他揍趴下拖走了事!
于是,迎了好几波庆祝人群的沈钰就迎来了他俩舅舅,心情委实不大美妙。
李青山还好,素来对沈钰不差。李河就很讨厌了,只会惦记别人的东西。这不,刚坐下寒暄完,李河就迫不及待地提了要求,殷切地看着沈钰,搓手笑道:“你如今中了秀才,能有免税田。我那儿还有几亩田,都放你名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