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扬的身形削瘦,温摩先脱下身上矿工的破烂衣衫,然后扯下里面层层叠叠缠在身上的布料, 这才套得上林扬的衣服。
温摩道:“你在这里休整一下, 我先去找他们!”
无命一听便要站起来,但方才内力消耗太大, 他整个人晕了晕,要扶住山壁才站得稳。
温摩拍拍他的肩,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但眸子里全是温暖与决然。
谢谢你陪我走到这一步,接下来要靠我自己了。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在山壁上一撑, 翻出了岔路,大步向矿洞深处跑过去。
那队士兵一路要布置引线, 且对火雷石这么个东西有几分发悚——大央和伽南已经几十事没有战事了, 他们只在传说中听过火雷石, 知道它看着像石头, 只要有一点火, 便能炸得天崩地裂, 伤人无数。
现在这东西就在他们怀里,这让他们不免有几分胆战心惊, 生怕一个不小心,火雷石就当场爆炸。
温摩很快追上了他们,快接近的时候放轻了脚步, 调匀呼吸,尽量用林扬那冷冷的语调开口:“是师氏派你们来的吗?”
士兵们骤然回身,就见矿洞中走来一个人,洞中昏暗,但他的丝缎衣料微微闪烁着迷人光泽,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物,领头那人想起师氏之前问河远的话,迟疑地问道:“您便是林扬?”
太好了。
温摩心道。
不过河远都被瞒得死死的,林扬和师氏的来往定然也是极为隐秘,她就是赌这些个被送进来安置火雷石的士兵定然没见过林扬。
“正是。”她沉声道,“这里全交给我,你们把火雷石放下就可以走了。”
士兵们当然巴不得将这烫手山芋交出去,但这也和他们所受的命令相冲突,领头的人犹豫一下:“可是,氏主大人命我们去炸开山壁……”
温摩打断他:“你们知道怎么炸么?”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下,今天是他们第一见看见火雷石,所接受的教导差不多就是“点着引线就可以”,因此领头的人嗫嚅一下,道:“师氏大人吩咐了,按引线的长度安排,每两颗并排放在一处,炸完之后引线再烧到下两颗……”
火雷石一起引燃破坏力巨大,但少量且有间隔地使用,便能有效地炸毁目标。这样具体要求的用法温摩都不知道,这些伽南士兵却说得头头是道,显然南疆的内应不单提供火雷石,还提供了翔实的用法。
对敌人还真是不遗余力地竭诚以待啊。
若是不能把这人揪出来,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很好,你们都学得不错。”温摩克制着心底的怒气,语气平静,“那师氏可曾告诉你们,一旦火雷石爆炸,你们该如何躲避?”
士兵们都顿住了。
这些人是师氏送进来的活引线。他们将火雷石和引线安置好,但什么时候开始引燃,引燃之后他们会怎么样,师氏根本不管。
“我笃信龙神,博爱苍生,所以想救你们这几十条性命。”温摩宽宏地道,“放下吧,这里一切有我。”
*
每一个坐上国主之位的人都会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自己的儿子也成为国主。
再不然孙子、侄子或其它人也行,总之国主的位置要留在自己的氏族里,绝对不能给外姓。
师氏的愿望也很简单,国主已经太老,占据这个位置也太久了,师氏是目前四氏当中最强大的一族,最高贵的位置理应由最强大的人去享用,这是全伽南人的共识。
国主怒道:“仡族乃是大央的疆土,伽南乃是大央的属国,你要对仡族兴兵,难不成是想与大央为敌吗?!你还一心一意全为伽南,我看你是一心一意全为伽南惹事吧!”
“陛下,仡族不过是一介野族,大央未必会在意那一点领土,说不定还当它是包袱,早就想甩掉它呢。”师氏道,“臣与臣的家庭从未做过一件对伽南不利的事,这件事也不例外。臣保证可以一举屠灭仡族,而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然后氏主大人就可以用这件功劳夺取王位了,是吗?”姜知津没有时间再听他们打嘴仗,他的容貌俊美,贵气浑然天成,眉宇之间森冷肃杀,“犯我疆域,虽远必诛,是谁担保你没有后顾之忧?”
师氏看了他一眼:“这位是?”
国主道:“这位是大央姜家的家主大人。”
师氏道:“陛下糊涂了,姜家家主是平京城中何等尊贵的人物,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伽南来?我看定然是假冒的,陛下应该将他拿下。”
姜知津的随从们已经搜查过矿场,他们过来对着姜知津摇摇头——温摩易容之后的模样他们都认得,但四处都没有发现温摩的踪影。
他们只有一个地方没有进去找,那就是矿洞里面。
师氏的人守在矿洞前。
像是有一小簇火在胸膛里炙烤着姜知津的心脏,姜知津向国主道:“陛下,伽南的国主是你,不管是仡族被攻陷,还是我在伽南出事,大央问罪的便是你,到时候伽南内忧外患,便是他夺位的最佳时机。陛下,您还要跟他再废话下去么?”
国主陷入两难。
放任师氏攻陷仡族,是得罪大央;但若直接拿下师氏,便是阿度氏和师氏的正面交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