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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会不会是他干的?”
    荣呈因此时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幸而此时整个御花园,所有的人都乱做一团,着急害怕的远不只她们二人,没有人发现她们的异样,也没有人发现她们突然地失了踪迹。
    “这是要去哪?”
    荣呈因被沈时璟拽着,脚下生风似的赶着路,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两个丫鬟紧随其后。
    沈时璟走到半路,突然回过头对她们厉声道:“你们两个,去东宫,赶紧去东宫!”
    “东宫?!”
    阿芙和红雨这两个丫鬟脚步一顿,面面相觑。
    沈时璟捉急地直跺脚,“来不及解释了,去东宫,叫他们护好皇太孙!”
    终于明白了沈时璟的嘱咐,两个丫鬟听话地赶去东宫。
    “那咱们是要去居正殿吗?”荣呈因问她。
    见两个丫鬟已经远去,沈时璟放下她的手,郑重其事道:“你还想她活命吗?”
    荣呈因心头一怔。
    她还想她活命吗?
    她还想让皇后活命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攥着拳头,咬牙说出这四个字。
    沈时璟严肃道:“那就去居正殿,去求陛下讨个公道!”
    “讨什么公道?”
    一道凌厉的男声自前方来路响起,两人皆是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
    祈华殿
    所有的宫人都被遣退在外,不敢轻易进去。
    “你,你是谁?”
    屋里的皇后被人用匕首抵着脖子,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打颤。
    身着大监服饰的人狞笑一声,抓着她的发髻向后,逼迫她不得不仰起头来,露出布满青筋的额头和脖颈。
    精致的凤冠掉落在地,沉闷且扰人心绪,那人烦躁地踢了一脚,将它踢到了凳子边上。
    “我是谁,皇后娘娘还不清楚吗?”
    他将刀锋沿着皇后的脖子上下磨蹭着,似乎一个不小心,尖锐的刀锋就会陷进皮肉。
    他是谁?是谁?
    皇后瞪大了可怖的双目,思绪在脑海中慌不择路,总算揪到一丝苗头,不可置信道:“你是,你是崔家的……”
    崔启暴怒道:“难为皇后娘娘还记得崔家!”
    “崔家,是崔家……”
    知道他是崔家的人,皇后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双手逐渐下垂,仰面闭上了双眼。
    “这么多年,皇后娘娘头上的凤冠戴地可还安稳?您每每坐在这祈华殿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们崔家满门,想起你害死的那么多条人命?!”
    崔启双目猩红,拼命怒吼着。
    “边塞那么多年,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在我面前死去,百十口人命,皇后娘娘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吗?”
    说完,他又自顾自地笑了,“皇后娘娘一定不知道,毕竟您只是死了一个儿子,一个而已,又怎么会知道全家死绝的感受呢?不过您别急,您马上就能看到更多了,皇太孙,皇后娘娘您不是最在乎了吗?那就让娘娘亲眼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好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两个同样狰狞的人扯着嗓子在嘶吼着,一声高过一声,听得外头跪了一地的宫女大监惶恐至极。
    “皇后娘娘,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崔家已经没了,就剩我一个了,我还有什么九族可诛,还有什么至亲可流放!”崔启的模样越来越疯癫,说的话也越来越咄咄逼人,“这可都是皇后娘娘您的功劳,若不是您,我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叫你也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你,你要把冶儿怎么样,你把冶儿怎么了?!”
    “我把他怎么了?”崔启阴毒地比划着刀锋,“我自然是要将他一刀一刀的生吞活剥,削皮挫骨,送到皇后娘娘的跟前,叫您好好地看看!”
    “崔启!”
    皇后怒目圆睁,一手拼命地向后,总算攥到了他的一片衣角,拼命撕扯着,摇着头道:“不要,不要动他,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给你们家人偿命,你不要动他!不准动他!”
    崔启悲哀地看着皇后在自己手里垂死挣扎,忽而笑道:“您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送过去跟他团聚,你给我下去,好好给我们崔家的每一个人磕头,磕头!”
    “好,好,我磕头,我赔罪,但是你放过冶儿,求求你你放过他!”皇后绝望道,“看在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找人杀了你的份上,求求你,放过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
    “那你当初怎么没想过我也是个孩子!”崔启凶恶地捏着她下巴。
    “当初是您要放过我吗?是荣安侯不远万里赶到边塞,将我救了下来!若非如此,今日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具厉鬼!”
    “凭什么,凭什么你死了儿子,就要我们崔家满门陪葬,荣安侯不过是救了我一命,也要惨遭您的毒手!”
    “皇后娘娘在午夜梦回,就不会感到害怕吗?您的手上沾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就不怕一朝梦醒,阎王把你送进十八层地狱吗?!”
    崔启已经疯地差不多了,如今他整个人都摇晃地厉害,唯手中的刀还稳稳地搁在皇后的脖子上,渗进了皮肉几分。
    一滴滴鲜血沿着皇后的脖子滑下,渗透进身上的华裳。
    拼命赶来的荣呈因在殿外听着崔启脱口而出的真相,愣在原地。
    皇帝听了这些话,却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带着御林军冲进了殿里。
    弓箭手一进门便都将弓拉满,全部对准了崔启。
    可他身前还拿捏着一个皇后。
    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皇后闭了眼,紧紧攥着崔启的衣角不肯放。
    “你把冶儿怎么样了?你放了他,我就叫他们放了你。”
    可崔启已经疯了,皇后说的每一句话,在他听来都可笑至极。
    “皇后娘娘觉得我今天既然来了这里,还打算活着出去吗?同归于尽吧,你和你的好孙子,还有你的好儿子,都到了地底下再见吧!”
    他怒吼着将利刃又刻进了她的喉咙几分,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皇后痛苦地摇着头,却始终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而她的另一只手,缓缓地伸向前,好似要抓住什么。
    看懂了她示意的皇帝绝望地别过头,发出命令——
    “放箭!”
    殿外的荣呈因听到这句话,腿一软,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就连沈时璟也震惊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纷繁杂乱的声音,破碎的,痛苦的,绝望的,全部混杂在一起,交织成春日最撕心裂肺的红。
    血红。
    那日的祈华殿犹如浸泡在血水中,年迈的皇帝用双臂紧紧抱着与他风霜雨雪三十余载的妻子,痛哭流涕。
    御林军训练有素,皇后只是肩膀中了一箭,本可医治,可惜,崔启在倒下的最后一刻,还不忘割裂她的喉咙。
    脖子里涌出的血比肩膀的还多。
    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皇后吊着最后一口气,握紧了皇帝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她无法聚焦的目光越过皇帝,望着他身后,终于流露出最后一丝欣慰,闭了眼。
    皇帝怔怔回头,陶珏正抱着陶冶站在那里。
    *
    阿芙和红雨赶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晚了。
    据东宫里的人说,是东郡王突然闯了进来,打翻了皇长孙平日里常喝的一盅养身药汤,这才没酿成大祸。
    “崔启只是一个人,他自己也明白,没有人愿意舍命为他去做这些必死之事,而他既然要亲自杀了皇后,就只能在另一方面对皇长孙下手,所以他选择了下毒。”
    东宫偏殿里,荣呈因木讷地坐在床上,一点一点地分析着这桩快到不可思议的刺杀。
    “可他明明是个逃犯,他是怎么逃出的大牢,又是怎么进的宫?他是怎么能够扮成大监,又是怎么那么快就能找到祈华殿的?”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陶珏端了安神的汤药来,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荣呈因不喝,别开脑袋问他,“那我该考虑什么?”
    陶珏眼睛看向那碗黑乎乎的汤药,道:“你父亲的死已经解决了,你如今该考虑的,是日后。”
    荣呈因气极反笑,在她看来,今日的种种不过荒唐二字可以概括。
    崔启的进宫行刺是荒唐,皇后突如其来的死讯是荒唐,而最荒唐的,不过两人临死前对话中轻描淡写带过的关于她父亲的死因。
    父亲受崔姨娘之托,去边塞救回了崔家最后的血脉崔启,也间接地得罪了皇后。
    而有崔姨娘和崔启这样的人在父亲身边,那他必然也会知道皇后为了给自己儿子报仇,究竟都做过哪些事。
    父亲的存在,对于皇后来说,就像个不知何时便会爆.燃的火.药。
    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爆.炸的皇后,又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所以她选择杀了父亲。
    她苦苦追寻许久的真相,有朝一日,竟然就这样开膛破肚般呈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她的仇人,竟也死在刹那之间。
    速度之快,令人始料不及,荒唐又可笑。
    对于皇后而言,她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恐怕就是未将崔启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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