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恕低着嗓音说:“宁宁听话。”
其实,程怀恕那句话并不是命令式的,可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弄得棠宁耳根一软,自动将薄薄的被子铺在身上盖好。
棠宁还是第一次听程怀恕喊她宁宁,讶异之余,满心都荡漾着欢喜。
之前都隔着一层似的,要么就是棠宁,要么就是小孩儿。
程怀恕不知道,亲近的人都喜欢喊她宁宁。
她有点儿得存进尺地问道:“小叔叔,你能之后都这么喊我吗?”
贝齿轻咬下唇,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宁宁?”他语调微扬,像是很配合地哄着小孩儿。
临走前,程怀恕还不忘叮嘱:“喝了药再睡。”
几分钟后,刘姨也应声上楼,给她拿来退烧药,顺带冲了感冒冲剂。
退烧药的直接作用就是令人犯困,眼皮子打架后,少女终于沉沉睡去。
照料好棠宁,程怀恕便径直回到房间。
房间冷气很足,吹拂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可就是消灭不到方才燃烧起来的火星子。
不就是扛着小孩儿走了几步路么?
棠宁很轻,加之他平日锻炼的习惯,吃力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吃力,他还流了那么多汗。
程怀恕拧了下眉,去到浴室又冲了一次澡。
冷水浇下,男人眉骨深邃,棱角分明的脸庞溅到了些许水珠,更多的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腹肌隐没而下。
......
棠宁再次醒来,天色早从鱼肚白转成一片墨色。
一生病,她直接一觉睡到了晚上。
撑着手肘起身,棠宁抱膝坐在床上,像一只白软的糯团。
刘姨本来就是来看她醒了没有,一见到已经坐在床边,连忙担心地问:“宁宁,烧退了吗?”
她用手背贴了下额头,一点儿都不烫,眼前也没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棠宁眨着眼眸:“刘姨,应该退烧了。”
可刘姨不放心,让她又查了次体温,结果显示是三十六度五,刘姨才彻底放下心。
“宁宁你换好衣服下来吃饭吧,程二少也过来了。”
“程旭哥?”棠宁喃喃着,面露疑惑之色。
刘姨也是看着程旭长大了,笑吟吟道:“小旭一向对宁宁很上心。”
不止是刘姨,可以说整个程家人都这么觉得。
棠宁覆下鸦羽般的睫毛,遮住眼眸里的小心思。
她对程家自然是感激的,在最灰暗的那段日子里,无人可以倚靠的小女孩儿重新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可再怎么感激,她对程旭的情感都是更愿意做家人的。
楼梯上,正在往下走的少女身形单薄,大概是生病刚好的缘故,脸色瓷白,那双鹿眼莹然明亮。
“程旭哥,小叔叔......晚上好。”棠宁打完招呼就落座到程怀恕对面。
刘姨招呼道:“宁宁,看看有没有胃口。”
病刚好,刘姨做的菜都是偏清淡口味的,还专门为她熬了碗粥。
棠宁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味蕾绽放,又不知不觉多喝了几口。
程旭大喇喇地坐着,薄唇勾着笑意,带起几分漫不经心的弧度:“宁宁,你真是可惜了,晚上有个江滩的烟花秀,我原本还想带你去看来着。”
程怀恕坐在餐桌主位,藏蓝色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好,整个人冷峻又凌厉。
他向来不喜欢吃饭时多话,可听闻后还是下颌一绷紧,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宁宁生病了,不太方便。”
程旭面上露出一丝难堪的表情,话语间毛头小子的急切:“程叔说得对,刘姨也告诉我了,所以宁宁你还是好好在家休息。”
棠宁始终很乖巧地点头应声:“知道了。”
之前在餐桌上,程旭也会专门回来陪棠宁吃饭,但没有一次是像今天这样。
每每他想开口,就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制气场。
加上棠宁也没什么兴致,吃了一碗粥就喊着说饱了,他只好作罢。
别墅的天台上,程旭看着群里热火朝天的聊天,眼皮耷拉着,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
不一会儿就有个电话打过来,问:“程二公子,今晚不过来?”
程旭浑身懒洋洋的,提起棠宁才正经了些:“有事儿,宁宁病了。”
那头也是个嘴没把门的,什么玩笑都往外蹦:“没记错的话,你家妹妹才十六吧,程少爷悠着点,三年起步啊......”
程旭跟他嬉笑怒骂一通,懒得理会,很有少爷脾气地把电话给挂了。
刚从天台下楼,程旭就瞥见储物间的灯还是亮着的,于是改变原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少女半蹲在地板上,海藻一样的长发倾泄,遮住小半清纯白透的脸。
她稍稍往后捋着发丝,露出小巧莹润的耳朵。
棠宁刚才从张龄月那里得知,开学上交的作业还有一项,于是只能返到储物间从一大摞里书找。
“找书呢,哥哥帮你找。”程旭凑过来,热络地给她腾好清理的场地。
棠宁维持礼貌,跟他客气着:“麻烦程旭哥了。”
程旭自己心里清楚,他可不是个热心的。
跟他一起玩儿的都知道,在外面怎么逢场作戏,看似吊儿郎当,他都瞧不上那些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