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这栋特殊的建筑,的确是属于日本本土的建筑风格,但这里的建筑却代表着不一般的寓意。“倒是没想到,在日本的据点居然会在和歌山城附近。”
“您不满意吗?”高大的男人低下头问道,得了沙罗的一笑。“不,我很满意,倒是辛苦你们了。”
男人哈哈一笑,将她接上了车,很快就来到了附近的一幢宅院,门口正等着她要见的人。
“进去说吧。”
院内是很正统的枯山水风景,廊桥边的樱花开的正好,纷纷扬扬煞是美丽。
沙罗坐定后对男人点头示意,苏莱曼应下后退了出去,将空间只留给了室内的两人。
“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找我,”克诺伊尔静静看着她,眼中的费解一览无余。“是出什么事了么?”
沙罗将那两张存储卡递了过去。“这里面的东西我希望你尽快能找出方法缓解或者是抵消,越快越好。”
克诺伊尔不再多问,只是将东西收了起来,沙罗轻轻笑起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环境很好,也很安静。”克诺伊尔自然知道这么问的原因,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他将会有相当长得一段时间在这里度过了。
“研究需要的东西你尽可以向苏莱曼提,他会帮你置办好一切。”沙罗停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你这次来日本是打着看望我祖母的名号,你有去见过她吗?”
克诺伊尔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还没去看么?”
沙罗犹豫了一下。“没有……我不知道她乐不乐意见我。”
世家的规矩繁杂冗长,祖母出身高贵,嫁的也同样高贵,而她如今已经是这样的身份,当年又做了那种选择,再次出现又会不会让人觉得突兀都是两说。
“你现在犹豫,在权衡利弊,”克诺伊尔观察着她的表情,“如果不在意,是死是活与你何干,如果在意,那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沙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就不和你一起了,毕竟你我的关系并没有必要让人编排,”克诺伊尔看了看她,终于问了一句,“雷蒙德没和你一起来么?”
沙罗猜到他会问,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与雷蒙德的关系在他人眼里变得如此的理所应当了?“在关禁闭。”
克诺伊尔面色惊奇,那个雷蒙德居然?“是你下的令?”
沙罗面色不变。“在我这里,一切按照规矩办事,没有哪一条说我的情人在赦免名单里。”
“你倒是毫不留情,”克诺伊尔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在你们的世界里,铁面无私得几乎冷血,是件好事。”
沙罗笑了笑,也许吧。“那我就先走了,你请自便。”
“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然不会对你如此的上心。”
女子背对着他让他看不到表情,在短暂的沉默后她笑了一声,声音却降了八度。
“他的爱只是他的,不是我的。”
从驻点出来后,沙罗坐在后座歇息,与她共事好几年的苏莱曼自然能感受到她平静之下的不虞,他在组织里已经算是身居要职,与首领的关系自然也是不可一概而论的。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意去触碰她的一些事,而雷蒙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掌握好分寸,恪守好本分,这才是他们的首领需要的人,或者说,棋子。
和歌山离京都并不遥远,车程大概只有不到两个小时,蓝泽家最早就是发源于京都的演艺世家,骨子里对古典文化的钟爱绝对是日本九大世家里首屈一指的,比起喧闹的东京,京都自然更加适合休养。
沙罗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有些出神,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那么睡了一路,而这次却是有时间看一看这个古老而特殊的城市。
“您这次可是要直接去?”
沙罗想了想。“不了,你将我放在酒店就可以离开了。”
苏莱曼有些担心。“京都毕竟是蓝泽氏本家所在,您一个人……”
沙罗笑了笑,她既然敢来那也就不怕,再者说是她自己选的,旁人有什么理由来干涉。“要是我连蓝泽家都搞不定,我这个首领怕是坐不稳当。”
看了看天色,正好是晌午时分,沙罗好生拾掇了一番好让人看不出是自己来,想到已经提前给祖母那边通了信便就放下心来,在约好的时间点去便可以。
算算时间差不多整个下午都是空余的,沙罗拿上自己的包包,像个普通的姑娘一般上街去。
入秋的京都好像并没有多出多少凉意,满是复古气息的街道与建筑,还有浓郁的甜香,沙罗不由得露出一个自己都没能察觉的,祥和的微笑。
“啊,那边那个白衣服的姐姐,好像在看着我们。”
“唉,她是不是也想吃糖啊?”
听到不远处的孩子们的窃窃私语,沙罗连忙调整面部感情,真不是她自恋什么的,而是这条窄窄的小巷子里,入目所及就她一个算得上是姐姐辈的人了。
“小姑娘,”拄着拐杖坐在一旁的老奶奶微笑着招呼着,“要去尝尝吗?那可是刚做好的,味道很不错哦。”
沙罗有些恍神,她已经有好久没被人叫过姑娘了,毕竟面对的都是些无法言说的事情,像这样的情况着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第一次来京都,不太了解这些,”沙罗向那位老人弯下身子,“请问婆婆,那边卖的都是什么?”
“哦呀,是第一次来呀?那就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了,”老人笑的慈祥,“那边啊卖的是金平糖,孩子们很喜欢的。”
沙罗走近橱窗一看,糖的形状很像星星,五彩斑斓的很是迷人。
“姐姐也想吃吗?”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脸蛋红红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我这里还有,姐姐可以先尝尝。”
看着静静躺在小女孩手心的蓝色糖果,沙罗笑着收下。“谢谢,你们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买糖吃呀?”
“我们是来京都进行修学旅行的。”站在一旁的小男孩推了推眼镜,“这里卖的金平糖全国有名,所以老师才带着我们来的。”
修学旅行?沙罗想了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郊游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间段的确是出游的好时节呢。
“来京都修学旅行啊,还真是个好的选择,京都的确很美。”沙罗笑的很是温柔,“你们才是国小的年纪吧?老师在哪里啊?”
“我们是六年级,”小姑娘回答她,“老师突然有点不舒服,我们就在这里等她。”
沙罗点点头,环视了一下这些孩子,利落地买了几袋金平糖,将其中一袋放到了刚刚那个小姑娘手里。“谢谢你的糖,很好吃,这是姐姐的谢礼。”
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沙罗笑着向那位老人示意后离开了巷子,继续向另一边漫步。
暮色渐渐低垂,水流声越来越大,沙罗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澈河流,还有几叶小舟闲闲停靠在岸边,往来叁叁两两的行人结伴而行,颇有些温柔小意的感觉,与她过去两年所经历的那些完全不同。
看了看天色,沙罗感觉有些疲惫,毕竟是走了很长时间的路,虽说自己是一路走一路买一路吃,但还是有些饿了。
看着河边的阁楼,沙罗随意挑了一家看上去还都不错的走了进去,要了个雅间准备一个人享受一番。
“这是?”沙罗被托盘上的茶水吸引了视线,身穿和服的女侍笑着对她解释。
“这是玉露,宇治茶里最高品级的一种,旁边这些也是由宇治抹茶制成的甜品。”
沙罗品了品那看着就十分莹润的绿茶,的确是好茶,入口虽有些微苦涩,但很快就被一种特殊的甘美给驱散。
不由得,她就想起了那个潇洒的身影,在克里兰卡偶然相遇、却又和自己的外家脱不开关联的那个人。
『越前龙雅…么?』沙罗看着手中的茶盏,嘴角微微上扬,倒是提醒她了,看样子有时间得好好了解了解自己身后的这些背景了。
噗咚——!
怎么回事?沙罗皱起眉头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穿和服的男孩子在雅间外室的地板上摔得四仰八叉极没形象。
“Shit……”
男孩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来,露出了自己那头璀璨的金发,刚一抬头就和没什么表情的女性对视了。
“不打算解释下吗?这位小先生?”沙罗看着他面色变来变去得煞是好玩,不由得露出自己有点恶劣的一面来。
“十分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男孩虽说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道了歉。“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沙罗眉毛一挑,自己的房间门口便响起了女侍的问候声。
“非常抱歉打扰您了,我们可以进去吗?”
沙罗看了一眼满是无奈的金发少年,眼底的笑意根本遮掩不住。“进来吧。”
然而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那几人时,眼底的笑意在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表叔。”金发少年耷拉着脑袋对着来人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
站在门口的男人面色有些无奈,又有些严厉地说:“简直是胡闹,还跑到人家房间里去了,有没有哪儿摔着?”
金发少年摇摇头,乖乖地走到了男人身后的少年身边,却还是被男人狠瞪一眼。
“非常抱歉这位小姐,这孩子吓到您了。”
金发少年撇撇嘴,他从上头摔下来可没见这个女人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沙罗看着向自己道歉的男人,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却硬生生地让人感到了诡异。
“下次把孩子看好就是,毕竟……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能不摔伤自己的。”
“这是自然。”男人抬起头来,见那位年轻的白衣小姐并无继续的意思,也就退了出去,离开后在走廊上隐隐还能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一旁劝着。
沙罗默默饮下最后一杯茶,死死盯着手中的杯盏,红润的唇缓缓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很是美丽,但又很是讽刺。
坐在车上,沙罗看着京都繁华的夜景,灯火琳琅却似乎一分一毫都没有照入她的眼底。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夜风带上了几分凉意,轻轻撩起女子的长发,年长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那位分外沉默的年轻女子,姣好的侧颜在灯火明灭中映出几分悲戚,但这又似乎只是光影幻象下产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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