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愣愣在站在原地良久,言闻璟才再次抬了抬眼皮,催促一句:“知道时辰赶,还站在这儿?”
原本他说完这句,青妩就已经醒腔过来准备带着感恩的心走了。可偏偏言闻璟又不怀好意的接了一句:“怎么,是想到要分开了,看不够?”
“你……”顿时两抹粉云染上面颊,宋青妩只觉心底涌出一股子无名火,又羞又恼却不敢发泄。于是紧抿着嘴唇屈膝行了个简礼,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饭厅。
她不知道的是,盯在她后背上的那两束目光,从起先的戏谑调侃,渐渐转为了淡淡的忧伤。意识到这点时,言闻璟也是心下一凛。
起先他因着担忧宋青妩一人来青州,便当即下了决断命人驱车追来,那是因着事关人命,也是因着感念一个小丫头却心系百姓,做出如此冒险之举。
所以他追来的路上,一直以这两点说服自己,故而并不觉得自己举动有多荒唐。可是眼下,这丫头不过是离开青州离开他的视野,她并没有危险,可怎么他还是心里莫名的感伤?
难道他挂心的不单单是她的生死,还有她是否留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察觉自己内心的微妙变化后,言闻璟肃着一张冰山似的脸,搁下了筷子,也起身大步出了饭厅,往刘大人那儿去了。
这厢宋青妩回了自己小院子,便简单的收拾了一点行囊。其实她自己的行囊都丢了,此时收拾的不过是几件向刘夫人借来的衣裳,毕竟行车时冷,不管是她自己还是马夫,都需要多备一些防寒的衣物。
因着言闻璟早早吩咐人备了食物,她便无需再请刘府的丫鬟帮忙,拿了一个小包袱便往停放马车的院子走去。两名马夫早已在院中等待,见宋青妩来了便放下马凳请她上车。
世子府的马车不仅看外观要比寻常马车奢靡许多,材质与马匹也是一等一的好。宋青妩上车坐定后,马夫便放下棉帘子回到驭位准备起程。
这马车的帘子是厚厚的织金呢材质,又用坠着各色宝石的金线滚边儿,故而一般的风便难以将它掀起。加上车内点着小暖炉,一片融融的暖意,一点不似在冬日。
随着马夫一皮鞭子挥下,两匹马儿长嘶一声,铁蹄踏动,得得得的便出了院子。
世子府的马车又快又稳,路上颠簸极轻,宋青妩坐在车里的几个时辰除了无聊一些,倒也没任何的不爽利。她时不时的掀开窗帘看看外头的风景,时不时又跟马夫闲聊上几句,其余时间便是在想回府以后如何面对祖母和母亲的斥责。
到了中午时候,青妩便将车内备好的食盒打开,把油纸包着的一些面点放在暖炉上温热,然后递出去给马夫吃。自己也就着小菜吃了一顿不冷不热的饭。
沿途驿站换马时,一看是世子府的马车和令牌,驿站的人都极为尽心尽力,挑选出来的马匹也都是可着最好的供应。
马车最终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了盛京。如今的盛京也不似之前的繁华,长街上也是稀稀落落的没几间还敢顶着瘟疫流行开门的店铺。
待马夫依着宋青妩的吩咐,将车驾到将军府后墙的巷子里停下后,青妩便从车里跳出来。她打赏了马夫各自两锭银子,然后示意他们快些离去。
马车走后,安静的巷子里便只剩宋青妩一人。她跑到不远处一棵依着墙的老树后面,取出一个事先让阿乔偷藏好的梯子,然后架去墙边,提着裙摆爬上去。
先是谨慎的露了露头,见自己的院子里没人走动,青妩才翻过墙头,费力的抽着梯子架来内院,又踩着落回到府中。
三日没回来,青妩也不知如今家中是何形势,她蹑手蹑脚的走到自己闺房外,在开门的前一瞬心里还抱着一点希冀,她期望着精明的穗香能帮她瞒过去这三日,期望着母亲尚不知她私自出府的事。
可是在打开门的一瞬,这本就不切实际的希望便幻灭了。余氏就端坐在面门的玫瑰椅上,阿乔穗香则在一旁老实跪着。
初见这幕时宋青妩心下一凛,身子跟着打了个哆嗦。她甚至想后退出去,先将这三日的事态搞清楚再来与母亲告罪。可是自然是来不及的。
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宋青妩也不敢再头铁,于是低着头往前移了几步后,直接也跪了下来。
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她忐忑的是搞不清母亲知道了多久,是自她走的那日便知道了,所以每日都来她房里堵她归来?还是刚刚知道?
宋青妩心里没底儿,跪了一会儿见母亲不开口,便偷偷的抬了抬眼去看一旁同样跪着的阿乔和穗香。可是她两只冲着她摇头暗示,她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最后青妩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直接观察母亲的反应。
余氏僵僵的端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冷漠的注视着她,却不主动开口。吓得青妩紧张的咽了两下,然后不得不率先打破僵局。
“母亲,小妩知道错了。”她低声喏喏的道。语气可怜至极。
又沉了一会儿,余氏终于有了回应,只是语气冰凉的比这寒冬还要胜几分:“错在哪儿?”
青妩不自觉的又咽了咽,继续低低的声音回道:“小妩不该在瘟疫流行的时候,只因在府里憋的烦闷,便偷溜出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