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起子蝗虫不过占着几分官职,一个劲儿地给主子灌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连东西都不让吃几口。主子非但得赔笑谢礼,散场后还要附赠贵重物件。
这会儿自己都站不稳,还为那些个费心,怎不令人气愤心疼?
“小五怕是还等在别院,路上别耽搁,早些赶回去。”秦商被扶进车厢,一坐下就卸了浑身力气般,靠在里侧问道:“家里可有说什么?”
李勇一听,又是无奈。
这还是舍近求远要出城去,所幸早一步打好招呼,否则这天色哪里回得去?
五爷在秦家是个特殊的存在,别人只当大爷对幼弟格外疼宠,谁人能知五爷其实是主子的希望?
所以,与五爷相关的事,他从不敢多嘴。
“午饭前就送了口信回去,太太只说五爷性子贪玩,让您与四爷督促着些,别玩开了就误了读书。”李勇翻出条薄被,夜里起风微凉,主子又有些醉,便替他盖上,“您靠着睡会儿吧,天暗看不清路走不快,费时呢。”
白日加快些倒可以,此时凭几盏马灯断不能赶路,且行车安稳些也好让主子入睡。
秦商没有接话,似乎连调整被子的力气都流失,竟也靠着小木几迷糊起来。毕竟是在马车上,走得再慢也颠簸,就这么半睡半醒到了别院。
虽说有意放慢速度,李勇却不敢走太慢,还有个五爷的麻烦事等着主子处理,想到那伤疤,他又禁不住再叹。
没一个省心的。
马车只能停在别院大门。
秦商下车时见张仲领着几人等在门外,不禁皱了皱眉,最不喜劳师动众。
“等着做什么?都散了,歇着去。”
想是路上颠得久了,此时酒意翻涌,怕露醉态,自是尽快驱散下人。
秦家大爷如今是秦氏的招牌,不能倒。
张仲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一挥手让大伙儿睡去了,自己仍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五爷可在?”
当着外人的面,李勇不敢去扶,便替主子开了口:“把后院两位嬷嬷叫来问几句话,别吵着姨娘。”
虽说传了口信,但他也不信五爷会乖乖听话搬去四爷那边。
“怕是在屋里生闷气呢。”
张仲压低了嗓音靠近李勇,将大致情况阐述了一遍,“从后院出来就在屋里待着了,午饭也不叫送进去,一直到了夜里,小书童急得不行,去后院寻姨娘问了什么。后来说是姨娘叫林妈特意为五爷做的,才敲开了门。你领着大爷先去,我叫林妈去后院找婆子们。”
大概是饿得狠了,五爷将两人份的晚饭都吃干净了,但这就不提了吧。
“能吃得下说明没什么大问题,是他们过虑了。”尽管秦商觉得今晚的酒有些上头,此时脑袋又疼又晕,仍竖着耳朵去关注幼弟的情况。
眼下折腾不动,明日势必要将这小子送去老四院里,至少他不在时可拘着些少惹事。
主仆二人直奔秦小五的卧房而去,见果然亮着灯,想是如张仲所言,正生着闷气。
秦商暗自怅然,家中所有人将小五当个宝贝宠着,才惯得十五岁仍是孩子气。他打发李勇安排两个婆子去书房侯着,自己则推门找弟弟看伤谈心。
“大哥,你怎么才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秦小五听见动静,终见自己苦等一日的长兄回来,立即起身相迎。
“在读什么书?”
秦商对上幼弟的瞬间,酒意自动驱散,除了些许酒气竟是不见一丝醉态,连步子都落得极其稳健。
书案上摊着本书,泛黄的灯光映在纸上,看得出一道深深折痕。平日爱书如命的小子,今夜的心思定不在书上。
“读诗词,随便翻翻。”
秦小五目光闪烁,瞥开视线不敢面对长兄,轻声道:“我正等着你呢,反正哪里也去不得,闲着也是闲着。”
说了那样的话,后院他是没脸去了,心里又闷得很,正儿八经的也读不进去,也只能坐屋里发呆。
“我看看。”
秦商不去拆穿幼弟的掩饰,扳过他的脸仔细检查伤口,“还好,只伤了点薄皮肉,这几日不要沾水,明早搬去老四那边,饮食听大夫安排,养好了再回家去。”
伤口虽长,但只在浅表,也已上药结痂,不算什么事。原本也不该大惊小怪,只是孩子的指甲刮到,严重不了。
“脖子上还抓破了一个口子。”
秦小五扯开领口给长兄看指甲掐出来的小破皮,“小猴子跟只螃蟹似的,掐住了死活不肯松手,嘴里还咿呀不停地骂人,比浩儿可凶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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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姨娘好像是这么评价的。
“你没事招惹个孩子做什么?她是丢这乡下地方野长的,能一样吗?往后别往后院凑,你如今是读书最关键的时候,旁的事少用心。天晚了,先睡下吧,明早我送你过去。”
秦商替幼弟拉好衣领,强忍着胃中不适,一番温柔训斥后打算离开。
“大哥,”
秦小五叫住长兄,但一对上那故作精神的倦容又欲言又止,几番自我矛盾后才徐徐道来:“大哥,我十五了,有些事你们都想避着我护着我,可总是有时限的。你别把我当孩子,家里的事我不问是因为知道你们不想与我多说,但梁姨娘……她爱睡懒觉脾气不好也不懂礼数,说话奇怪思想也与常人有异,没有嫂嫂漂亮端庄识大体,教的孩子也不如浩儿温顺懂事,似乎没有哪点比得上嫂嫂,但很奇怪,我觉着她挺真实,小猴子也天真活泼,当初府里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