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愣了愣,今日三膳都是她一人吃的,陆衡从早睡到晚,敏娘陈简也没出过房,晚膳都是传回了房。
她将剩下的酥卷塞进嘴,昼间睡那么多,陆衡晚上还睡得着吗?
*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窈窈沉闷的心情又郁闷了不少,每日都是窝在房中,于陆衡,躲也不是避也不是。
是夜,暴雨。
船一直晃着,窈窈跟着晃来晃去的船,勉强地睡着了。
忽地!“嘭”的一声,是人摔下榻的声音,窈窈身子一战醒了。
房内点了一盏不甚明亮的灯,固定在案上,火焰跟着船晃动着,窈窈借着昏黄的灯光,疾步到了摔在地上的陆衡身边,伸手扶他。
房里的罗汉床是偏小一些的,他个子高,躺在那张罗汉床上其实连腿都伸展不了,那罗汉床又窄,船晃动幅度大,确实容易被甩到地上去。
“你、你摔疼了没有?”昏黄的灯火下看不清她一脸的担心。
陆衡很意外,同时心底是欢喜的,道:“不疼,一时没注意罢了。”
“我同你换一换吧,你睡床。”窈窈扶着陆衡起来,又道,“我个子比你小,人也比你小一号,睡罗汉床够了。”
陆衡心又慢慢凉了,看她一会儿,转身踩回了罗汉床,背对着她躺下,她还是不肯接受他,他低哑着声:“我睡习惯了。”
这便是拒绝。
他的声音很好听,可近来却总让人觉得带着苦涩,尤其是他这般低的声音,还带着一些不明显的嘶哑。
窈窈愣愣站着,身子跟着船晃动,他的脚踩在床脚,用了力气,稳自己的身形,这般才不至于跟着船晃动,不至于摔下床来,看起来莫名的委屈可怜。
她在罗汉床坐下,她并不是不能接受与陆衡躺在一张床上,只是她知道自己睡着是什么德行,她睡相真的很差,爱瞎抱人。以前没事,她可以随便抱陆衡,怎么睡都无所谓,可现在多少有些不合适。
陆衡知道她坐下了,但没有说话。
窈窈伸手想要碰碰陆衡,但又缩回手,来来回回好几次,她终于豁出去拉住了陆衡的衣袖,她将那衣袖往外拉了拉,心弦紧绷起来。
陆衡一滞,回头看她。
他的心似一汪静湖,她是搅着湖水的人,她拉一下,湖面便是一个涟漪,那涟漪越来越大,静湖便再怎么也静不下了。
窈窈没有看陆衡,面上红得厉害,她低低地道:“你回床上睡吧。”
陆衡并没有当即反应过来她这回的意思。
她的声音又低了不少:“床大,两个人睡也很宽敞。”
说完这句,窈窈就跑回床去了,陆衡微顿,看着帐幔没有放下的床榻。
片刻后,他起身。
陆衡放下帐幔之时,榻内的光线便又暗了许多,他默声看着背对着他的窈窈,慢慢躺下。
窈窈看着粉壁发愣,呼吸有些小心,她知道她面上有多烫。
忽地,船晃了一下,陆衡的身体往窈窈那处倾去,他没有稳身形,直将窈窈挤到了粉壁,窈窈后背紧贴着陆衡的胸膛,脸贴着墙壁,就差被挤上墙去了。
窈窈眼角微微一抽。
还没待窈窈调整,又是一晃,直将二人晃往另一侧,陆衡稳住身形,顺势将窈窈揽进了怀。
窈窈微滞,想挤出去,可稍稍一动,陆衡却抱得更紧了,大有一种死都不撒手的意思。
陆衡只是抱着,并没有旁的过分之举,他知道,急不得。
窈窈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吭声,阖眸睡下。
连着好几日的晃,每夜都能十分凑巧地把窈窈晃到陆衡怀里,不管一开始两个人睡的隔了多远,都能睡到一处去,陆衡都能抱着不撒手。
暴雨过去后,船总算是稳了,这夜安置,窈窈仍是背对着陆衡,空了极大一块位置给陆衡,陆衡知道不会再下雨,一上榻,便直接将窈窈搂了过来。
窈窈启了启唇,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
大周的七夕有个特殊的风俗,已经有了婚约或者已经成婚的男子要在七夕这日送衣裙给自己的妻子,陆衡与陈简提前挑选衣裙,以便绣房赶制衣裙。
船上有剪裁衣裙的绣房,女工按着吩咐带了时下女子喜欢的衣裙样式来,默刹与大周的衣裙都有。
陈简选了宝蓝色的默刹小衫长裙,衣裙上是大朵大朵的山茶花。
陆衡沉默看着一套海棠红的广袖雾縠掐腰裙,堆叠的雾縠似云霞般,这雾縠里头掺了金线,裙摆飘动几分,便似流金,裙子的腰封裙带绣的并非云纹牡丹凤凰之物,乃是抱着胡萝卜的玉兔,那模样着实憨厚可爱,陆衡的手轻轻落在那玉兔上,道:“兔子不吃胡萝卜。”
女工疑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小声地道:“公子,兔子怎会不吃胡萝卜呢。”
时下女子的衣裙多喜牡丹芍药凤凰等,这玉兔萝卜确实是少见的,虽说兔子不见得最爱吃胡萝卜,但若是绣兔子,定是配胡萝卜最可爱。
“她的兔子不吃胡萝卜。”陆衡的指尖轻轻移动,遮挡住了胡萝卜。
于溯与文啸当即明白了,是因洛氏不吃胡萝卜,所以陛下便觉得兔子也不该吃胡萝卜。
女工一怔,片刻后道:“公子,那这兔子该吃什么?”
陆衡又轻点衣裙两下,道:“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