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之后,两人把迷昏的姜晟从草堆里搬了出来,用绳子捆好,嘴里塞上布条。城外也有吴地的内应,牵了两匹好马,备好了干粮和盘缠,等待两人。
陆秀州和姜晟乘一骑,韩褚玉独自乘一骑,叁人向南而去。
进入密林之后,马速慢了下来。积雪未消,马蹄声惊动了林中飞鸟。
“陆叁,你什么时候投奔的先皇长子?”韩褚玉把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遍,陆秀州定是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现在。”
“现在?”韩褚玉诧异道。这骗子又在扯谎吧!
“是啊。这小子杀我祖父,我肯定不会对他俯首称臣。正好,我就找了我的好友晏云羲商量了一下……”陆秀州回道。
“等等,晋王是你的好友?”韩褚玉蹙眉问。原来陆秀州同晋王还有这层关系,虽然没搭上先皇长子,但也算搭上了先皇长子跟前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嗯,晏云羲未入长安之前,曾在全国游历,我在扬州结识的他。”
韩褚玉了然,不禁又问:“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
陆秀州勒住了马,转过首,笑着问:“你嫁我吗?嫁我,我就告诉你。”
韩褚玉也勒住马,看着他清瘦干净的面颊,反问:“你入赘吗?”
陆秀州失望地转回首,拍马而行。
韩褚玉驾马跟上,高声道:“韩家就我一个独女,我前一个夫君也是入赘的。”
“闭嘴!”陆秀州不悦地喊。
韩褚玉挑了挑眉,早就猜到了陆秀州是这种反应。有权有势的人想娶她,只是为了增添自己的势力,而她不想给别人添砖加瓦,只想找个为自己锦上添花的。
陆秀州又慢了马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同我去找先皇长子,你会如愿以偿的。”
韩褚玉笑问:“你要入赘韩家?”
陆秀州摇首:“想都别想,我的家在扬州。”
韩褚玉凝了神情,莫非他是说……
“我是女子——”
她话还未尽,陆秀州打断了她:“先皇长子会让女子也有继承之权。”
“什么?”韩褚玉讶然。几千年的规矩,怎么可能一朝就被推翻?
“陆叁,你把话说清楚!”她不停地追问,而他却纵马远去。
两骑一前一后来到悬崖边。陆秀州下了马,一巴掌把姜晟拍醒。
姜晟睁着秀气的眸子,畏惧地看着他。
陆秀州揪住他的耳朵,沉声道:“记住了,去了地下,看到被你杀死的人,记得告诉他们,杀死你的人叫做‘陆秀州’!”
“你要杀了他?”韩褚玉从马背上跃下,有些意外地道。活着的话,或许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对,冤有头债有主。比起见到活的他,先皇长子更愿意见到他的人头。”陆秀州从身上的背包里取出一根长绳,一端绑在姜晟的身上。
姜晟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韩褚玉冷眼旁观:“你看他,还会哭。可是他杀人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哭,只会笑。”
“是啊,轮到自己的时候,总是笑不出来。”陆秀州把绳子的另一端捆在树干上,用匕首在姜晟的手臂上划上一刀,把他慢慢放下悬崖。
韩褚玉向悬崖下望去,一眼就能见到底,人从上面摔下去,多半是死不了。
“你要吊死他么?”她问道。随便踢了一颗石子下去,很快就听到了坠地的声。
“太便宜他了。”他手指相捻,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
哨声向丛林深处传去,很快就有了高高低低的呼号声回应他。
树丛开始晃动,积雪“簌簌”地摇落。
“什么东西?”她紧盯着丛林,手不禁握到腰后的匕首。
陆秀州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手指竖在她唇边,贴着耳道:“来了。”
几十双幽绿的眼眸在树丛里徘徊。狡猾的狼群观察了片刻,围成半圈,从灌木中蹿了出来。
姜晟吓得面色惨白,悬在空中的脚不停地乱蹬。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挣扎而流出更多的鲜血,令狼群发出阵阵骚动。
几十只狼汇聚在他脚下,发出低低的嘶吼声。毛色最为灰亮的狼率先向上跃起,姜晟一脚踹去,狼的头一偏,咬下腿上的一块血肉。它轻盈地落地,得意洋洋地咽下那块血肉。
“呜呜……”姜晟吓得肝胆俱裂,口中塞着布条,无法呼救,脸上涕泪交零。
温热的鲜血落在狼群里,凶狠的灰狼跃跃欲试。越来越多的狼向上跃起,一口一口地咬掉姜晟的肉。起初是腿,很快就撕咬成了两根白骨。再接着是躯干,没有了肌肤的包裹,肠子就挂在半残的身子上……
韩褚玉和陆秀州背过了身。
“我们不一样。”陆秀州赤着眼道。若是问痛快吗?他心中定是痛快的,毕竟他终于为祖父报仇了,可他终究与姜晟不同。姜晟杀完人之后是酣畅淋漓的,而他却能与受害者共情,这大概是人之常情吧。
韩褚玉攥住他微微颤抖的手,侧首靠在入他怀中,心底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之情,反而蒙上了一层阴翳。
待悬崖下的啃噬声消散之后,陆秀州拉起绳子。一个鲜活的人只剩下一个还算完好的头颅还有一具撕咬干净的骨架。
浓重的血腥味令人欲呕。陆秀州把尸体放平,拔刀就砍。成为白骨的躯干踢下山崖,淌血的头颅用布包好,背在身后。
“走吧。血腥味太重了,快上路吧。”他飞身上马,纵马而去。她也急忙追上。